碧瓷慌忙要再跪下,被虞维音双手懒住,她就急切道:“少夫人说的什么话?少夫人若还这么说,奴婢刚才说的那些话又算什么?奴婢这颗心,总是向着少夫人的,少夫人让奴婢往东,奴婢不会往西!少夫人有朝一日要是用不着奴婢了,少夫人赶奴婢走就是……”
“碧瓷,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虞维音叹口气,双眸涌出几分愁思,碧瓷被那双水雾般的眸盯着,心里没来由地有些难受。
少夫人自嫁到翟府来,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是主动积极、运筹帷幄的模样,极少露出这样忧虑重重的神情,就连……
就连被人栽赃陷害时,她也是淡然处之的神态啊。
“少夫人……奴婢既然跟了您,便一辈子都要跟着您,不单是因为老爷的嘱托,也不仅仅是为了补偿碧桃犯下的过错,是因为您待奴婢很好啊!奴婢怎么舍得离开您呢?”
虞维音问道:“若以后我跟少爷和离呢?”
碧瓷这回连眼都没眨一下,便回答道:“您去哪儿,奴婢便去哪儿,除非您嫌弃奴婢,打发奴婢走,否则奴婢说什么都要跟在您身边!”
第363章 机会
虞维音到此时,胸中一阵激荡,无话可说。
脸上冰冰凉凉,才发觉泪水早滚落下来。
碧瓷忙用锦帕替她擦去脸颊、脖颈的泪痕,细看之下,心内更觉伤痛。
却什么也没再问,什么也没再说。
她匆匆转过隔间的紫檀木雕花橱柜,拉出一个四方盒子,将里面一瓶白玉瓷的小盅用手帕包了,拿到虞维音身旁的矮几上。
虞维音先是一愣,等碧瓷将嵌宝累金丝凤纹铜镜摆来。
那镜正对着她瓷白剔透的一张脸,往下,却见中衣微敞,泪水消融了她昨夜涂抹的遮瑕药膏,如今露出斑驳的青紫痕迹,甚是惹眼。
“少夫人放心,奴婢是您的人,无论您做出什么决定,奴婢都会向着您这边。”
碧瓷再次重申她的立场和心声,虞维音那本想遮掩的心思,便也淡了。
她将中衣拉开,朝碧瓷颔首,点点那白瓷瓶。
“你替我擦药,将那些痕迹都遮去吧。”
碧瓷面上半点讶异也无,待见了那莹白雪润的身子上,尽是密密麻麻的青紫痕迹,心头骇得惊惧,脸红了个满面,却是咬牙切齿地低咒道:“竟下这样狠的手!当真是个挨千刀的……”
禽兽两字含在喉咙里,未滚出来。
她眼眶又红了,眼泪止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
一面忍着心酸,一面小心翼翼替虞维音涂抹遮盖严实,重新替她披了件月白折枝花纹的外衫,胸口依然难受。
碧瓷自是以为,虞维音是被人算计了。
恐怕也是因着这贼徒的缘故,她心中过不去,不得不了断跟翟祯安的情缘。
这样一想,那心中的悲痛惋惜更甚。
虞维音听她哽咽,也觉胸口闷堵得很,那日的一幕幕便似走马灯在脑中闪现,霎时又想到邵子敬说的那番话,简直是刺心窝的疼。
却又不得不忍下来,抚着碧瓷的肩说道:“别哭了,我权当是做了场噩梦罢了。这京都乌烟瘴气,我厌恶得很。等得了他的休书,咱们便回桐城去绣花赏景,照旧过那自在悠闲的生活,不必看任何人的眼色过日子。”
碧瓷揩了泪,也冷静下来,帮着虞维音一块分析。
“少爷会给您休书吗?奴婢瞧着他……对您还是有情意在的。”
“不管他怎么想,我是一定要离开这里,离开翟府的。”
虞维音觑着满室的昏黄,拔下头上的玉如意雪葫芦银簪,将玄鸟纹铜盏上的灯芯挑得更亮一些。
那灯光霎时变得柔润平和,照得她整张脸似上了釉的白瓷般细腻无暇。
只是那双昳丽清辉的眸,却格外透亮,似要望进人心底里去。
碧瓷微愣,禁不住看得发怔。
“碧瓷,接下来的日子,少不得要你跟陈重多替我跑跑腿了……”
后面的话,她哽了哽,没说出口,却在心里对自己说——
纵使前路漫漫,再难再苦,我虞维音也要替自己博一个自在人生,方不负苍天怜我重活一世!
翟祯安的房内。
小燕儿跪在案几旁,双腿已有些酸软,但靠在金丝楠木椅中的人,没有丝毫反应。
她已将知道的,全都告诉了少爷,连少夫人肩上有枚小痣这样的事情,也说了。
可少爷听罢,只是沉默。
那双细长风流的眼,冷冷的,似攒着暗刀子,冷不防便要朝她射出来。
她便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去,身子也开始微微发颤。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了少爷不开心,只能嗫嚅着喊:“少、少爷……奴婢,奴婢全都说了,少夫人身上并没被人留下什么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