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氏心内莫名生出惧意,不禁有些担忧。
蓦地停住了脚步。
“贼忘八,你是真的打定主意跟我好好儿过日子了?”
庄列炳瞧出她脸上的怀疑,上前伸手将她揽在怀内,又将她不甚齐整的衣衫理好,正色道:
“三娘,我庄列炳虽然犯了错,但如今知错就改,就总要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将来,我还要跟你生好多孩儿,我们还要过上一辈子,你这般不信任我,难不成是要叫我以死明志?”
仇氏没说话。
庄列炳狠狠心,果真从袖中摸出一柄三寸长一寸薄的小刀,将这刀子递给仇氏。
他脸上无丝毫惧意。
“三娘,你若不信我,今日便是跟我离府,将来恐怕也会再翻出旧事来怀疑我。既如此,你倒不如一刀杀了我,也好让我能将往日的罪孽给偿还了。”
仇氏大惊,手中执着匕首,许久未动
庄列炳满眼渗出泪水,眼看着泪水淌了满脸,他一把抹掉泪水,苦笑道。
“我庄列炳竟落到今日这般地步,连我的结发妻子,如今都不信任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三娘,你既然下不了手,那我就自己来。若还有一世,我定会一心一意跟你过日子!”
说着,便伸手去握仇氏的手,要引着她执刀捅向自己。
他心中也知道是做戏,仇氏虽然悍然,但心底终究对自己有情,哪儿能真想杀他?
他此时,不过是来一遭苦肉计,好让这个蠢女人乖乖地跟他走出虞府。
果然,仇氏见了庄列炳满脸含泪,又用那般愧疚痛苦的声音说了许多话,不禁想到自己独居的那三年,嘴上虽说着恨他,心里终究还是想着他的,胸口就酸楚般疼。
急忙大力夺下他手中的刀,叹了一声。
“你何必呢?过去的既然过去了,我这么一个村妇,只图安稳过日子,又怎么会跟你计较那么多?”
说罢,便将那匕首收拢起来。
“夫君,我相信你,咱们快走吧。”
庄列炳脸上一喜,就急忙收了愁容,一齐从后门出了虞府。
他心中却依然不满,看来仇氏这悍妇终究不是个容易感动的人,刚才那一招来得又急又险,若是寻常女人见了,早该柔情四溢,主动将包袱内的书信当着他的面儿,毁了个干净。
可她呢,只是说上一句相信他,便再无其他的表现。
这女人压根就不通情,也怪不得他稍后下死手了。
出了虞府,一路望北,穿街走巷,过了荣广街,又行了一长段官路。
约摸天蒙蒙亮,两人来到城门下,正是要开城门的时刻,庄列炳心中喜不自胜,将身上的通光文牒给守城兵卒查阅后,拉着仇氏便出了城门。
城门外的郊区,有一处悬崖峭壁,唤骷髅岭,恰是回澧县的必经之路。
“三娘啊,如今大清早的,来不及雇骡马,咱们先过了骷髅岭,走上五里路,到了邻县再雇车。”
第168章 坠崖
仇氏往日做惯了农活。
她也时常在田间劳作,走上几里路并不算什么。
况且,如今既然出了虞府,便要为今后的日子打算,要是雇上一匹马车,少说也要两锭碎银子,倒不如多走几里路,能省一点银子是一点。
将来若回到澧县,还能趁着手头积攒这些钱,买上一笼鸡鸭,就放在院子里养活,等鸡鸭长大了,能吃能卖,也是赚生计的方法。
想到这里,仇氏双腿虽走得打颤,心里也喜滋滋的。
庄列炳只攥紧了仇氏的手,一路快走,只怕她发觉有异,恨不得一口气就爬到那悬崖峭壁上。
只有解决了眼前这个累赘,他今后才能毫无后顾之忧。
反正,他对她也没什么感情,她又处处比不上温娴。
若不是时常在卉香馆走动,怕人指点他跟温娴,他也不会娶仇氏,既然娶了她,不过是权当供在家里以图辟邪的物品罢了。
如今既想下杀手,他便开始不停地念着仇氏的种种不好。
模样生得不如他意,膀大腰圆,不是他喜欢的那种小家碧玉,睡觉时磨牙、打呼,平日说话的嗓门又大,还时常贼忘八地称呼他。
尤其是,她手中攥着他的把柄,这如同一个定时炸弹,令他高枕难安。
心,逐渐变得冷硬起来。
骷髅岭四周生长着矮小的灌木,三月暮春,灌木的叶子嫩绿得甚是可爱。
仇氏一路上思及往后的日子,目光落向山间林木,唇角时不时向上微扬,觉得日光甚好,来日可期。
即便脚掌踩过碎石沙砾后,已隐约觉得疼痛,但庄列炳未开口言停,她也就闷吭不发一语,继续跟着往前走。
等踏上山岭上陡峭的一条羊肠小径,庄列炳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