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凤眸凝着被墨点染污的宣纸,好半晌,才问了一句。
“你瞧着,邵伯母如今身体如何?”
杳香思索一番,皱皱眉,叹道:“不太好,奴婢见她神色憔悴,她还问奴婢小姐究竟派邵漠去做什么,怎要出府好几日。她那模样,看着十分忧心。”
虞维音将桌上的宣纸揉皱。
沉吟半晌,说道:“备些点心,随我去仆役院看望她一番。”
邵漠做的许多事,全是以她为重,如今他不在府,她也合该去探望他的娘亲。
若今后招邵漠为婿,邵氏,便是她的婆母。
黑瓦白墙的院落,在细雨中愈显静谧,几株细柳被雨水浸润,大有美人初醒的风姿。
青石台阶上芳草如因,砖缝内绿意盎然,院墙下生长的大叶芭蕉,盛着晶莹的雨珠,缓缓坠进湿润的泥土地里,打弯了一朵素白的花蕊。
淡淡花香,萦绕在鼻间,让人顿觉心旷神怡。
一路上穿过长廊,来到邵母的房间,虞维音接过杳香手内的食盒,命她在门外等候。
屋内甚是简便,除却桌椅箱柜,便是一张硬木板床。
邵母见虞维音戴着面纱而来,又恰身着绯红织金软罗裙,脑中诧然想起曾见阿音的场面,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在瞧见她梳着的华丽凤髻后,将那声“阿音”收进了喉咙内。
面前的人,绿鬓如云,发髻间珠钗生光。
华美的红衫上缀着金线,腰间又系着银鱼玉佩,通身的小姐排场,怎会是小小丫鬟呢?
可是,刚才抬眸一瞬间,她当真觉得面前的女子,便是曾见过的阿音。
邵母不敢再怠慢,慌忙跪下行礼。
虞维音将她搀扶起身,将手中的食盒递给她,温声道:“邵伯母,邵漠在栖芳院当值,一直以来,帮了维音很大的忙,这是维音的小小心意,还望邵伯母收下。”
邵母接过食盒,却也握住了虞维音柔软光滑的小手,与阿音那双手很像啊……
她脑中那个念想,愈发地强烈。
维音,阿音……
难道,面前这位高高在上、气质优雅的小姐,便是曾与她家邵漠独处的阿音?!
邵母为这个想法震惊。
简直不敢相信,小姐她一个富庶女子,将来要嫁的夫婿不是商贾,便是名流,怎会看上他家粗野的邵漠?
第152章 放过
小姐肯定不是阿音。
邵母自认,她家漠儿不善言辞,定没法讨小姐的欢心,怎会让小姐俯就?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小姐就是阿音,看上了她家漠儿,那恐怕也只是贵家女子的玩弄,怎么可能是真心?让一个家奴,娶一个小姐,这种事儿,简直匪夷所思!
哪怕,即便小姐愿招嫁她家漠儿,也必是要让邵漠入赘为婿,可小姐如何肯入寒门做人媳妇儿?
这样一个娇滴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子,她怕是享受不到婆母的威严,也支使不来人做事。
邵母左思右想,那双眉便愈蹙愈紧。
她又想到了许多事。
她家漠儿自被这位小姐买入虞府后,身上不知受了多少大大小小的伤,简直是要把命都抵在这儿了……对了,前日夜里那件事!
邵母骇得浑身发颤。
只觉面前的女子,顿时也变成凶神恶煞般可怖,瞬间便松开了她的手。
那夜,她睡得不安稳,恰好听闻儿子回房的声响。
她还记得,那时已是三更十分,夜里无月,星沉瀚空,黑压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在院落里,却偏偏听了好几只老鸹的叫声。
她觉得不详,起身欲去问儿子的行踪,低声敲了许久的门,却也没见他应声。
直到次日,听闻二小姐及二姑爷的死讯,邵母骇得欲昏死过去,紧着去问了邵漠好几遍,他虽没回答,但脸上的神色已泄露了一切。
邵母气得将他狠狠敲打了好几下,心中又庆幸那夜无星,仆役院众人睡得昏沉,无人得知邵漠的行踪。
如今想来,这种种行事,必定是因面前这个女子而起。
否则,她家邵漠那种冷硬少言的人,怎会无端端去寻人下杀手?
若是有朝一日事败,邵漠被官府衙役抓走砍了头,她这一大把年纪的老骨头了,还有什么奔头?
只是短短一瞬。
邵母头脑中就涌过许多画面,骇得手足冰冷,面如死色。
虞维音不解,还只当她是因自己的身份而惶恐,急忙道:“邵伯母,您无需惊惶,维音今日是特意来看望您的。”
邵母一听,慌地将手上的食盒放在案桌上,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上,朝虞维音不停磕头。
“大小姐,您恁般仙女儿模样,想要什么侍卫没有?何必单单只相中了俺家漠儿,他虽生得高大,其实没甚头脑的,恐怕不能帮大小姐把事情做好。大小姐,等这次邵漠回来,您就放他离府吧!算妾身求您了,妾身就这么一个儿子,禁不住折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