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个没根基的孤儿。
哪里来的野种都不知道,能成什么气候。
段朗早就察觉到赵吾善阴寒的目光,只是碍于有客人,没有当一回事,如今客人离去,他便朝赵吾善的方向走去。
赵吾善抬了眼,瞥他一眼,脸上十足的傲气。
只是个没学识,专会跟人点头的西洋哈巴儿狗,根本就不足为惧。
接连几日,赵吾善都是这般模样,压根不将他这个管事放在眼里,段朗每每心里有气,但想到是虞老爷的吩咐,少不得也就忽视他脸上的傲慢,开口道。
“赵公子,您既是老爷吩咐来庄内学习的,好歹也起身看看铺子上的绫罗绸缎,试着辨别不同的面料,或跟我学如何与客人打交道……”
“呵!段朗,我好歹是秀才,怎能做伙计的活?”
赵吾善直接打断,冷冷哼一声。
“姑父吩咐我来绸缎庄,是让我学着接管绸缎庄的,可不是让我学做巴儿狗的活儿。你要是识相,就将账簿拿来给我看,或者领我去与显要人物洽谈生意,跟这些个目不识丁的凡夫俗子对话,怕是要玷辱了我!”
“你——”
段朗便是再好性,接二连三地被他折辱,面色也就沉了下来。
正待要与他口舌,只听一道轻柔的声音,自庄外传进来。
“阿朗,发生了何事?既是庄中掌事,为何不出来迎接客人?”
虞维音身穿月白袄衣,一身蓝莹花纹郁金裙,戴着秋水色帷帽,挟着风雪而来,盈袖间却隐然有花香四溢,只一瞬,便让满室仿佛开满了各色芙蓉,令人心旷神怡。
伙计们见了虞维音,都精神一阵,早已行礼喊道:“请大小姐的安!”
段朗也就赶忙上前,迎着她进门,回答道:“音音小姐,阿朗刚才在与赵公子言谈。”
赵吾善见虞维音来了,也就从扶手椅上起身,伸手将段朗一推,忙地挨蹭到她身旁。
“音音表妹,你怎么来了?”
“爹心中挂念表哥,不知表哥是否习惯绸缎庄的生活,对绸缎生意又是否有更多了解。所以,让音音前来探望一番。”
赵吾善听她语气,如今似乎柔缓许多,也没从前那般忽冷忽热了,想必是已将一颗心都放在他身上了。
他稳了心神,低咳一声道:
“音音表妹,我是想着好生学习接管绸缎庄的生意,只可惜,有的人总是在我耳根子旁说三道四。”
段朗听了,便要解释,虞维音抬手阻止,笑吟吟问:“表哥,旁人是如何说三道四的?”
赵吾善更得意,朝段朗狠狠瞪上一眼。
“音音表妹,我是秀才,段朗让我一个秀才做伙计的活儿,怎么着也是大材小用吧?我想姑父让我来,可不是让我学着怎么做一个奴才的!”
“表哥说得甚有道理,与平头百姓打交道,的确是折辱表哥的风姿了。”
听虞维音这般向着赵吾善,段朗气得心中郁结。
他好几次想要开口解释,他让赵吾善做的,都是从前虞颂教他的本领,根本就不是他有心刁难。
可虞维音只是抬手,示意他闭嘴,在认真听完赵吾善的话后,她感慨。
“表哥,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爹今日让我来,除了探视表哥外,私心是想让我亲自教导表哥,如何快速掌握绸缎庄的生意。”
“真的?”
赵吾善一听,喜出望外,盯着帷帽内影影绰绰的俏脸,不住地作揖。
“音音表妹若是能将一身本领都教给我,我必定视音音为再生父母!”
他要尽快结识权贵,将富庶之路走通,可不是将时间浪费在分辨绫罗绸缎上的!至于这些细枝末节,自有像段朗这样的巴儿狗去处理,何须让他去做?
这般想着,他看虞维音就如看宝贝疙瘩一般。
如不是有人在傍,他甚至想将她搂在怀内狂亲。
虞维音自然能感受到他热切的目光,心中生出不适,庆幸今日戴着帷帽,否则,实在会被他这副嘴脸恶心到。
“表哥,随我走吧,音音自会教你如何与达官显贵做生意。”
绸缎庄外,已备好两匹车辆,一红一绿,外加一匹马。
赵吾善见石青色车前站着一人,墨发玄衣,手持佩剑,不是邵漠那冷面黑煞是谁?
而绿漆车前,车夫已将帘子打开,见车内无矮榻等用具,显然是用来装载货物的。
赵吾善心有纳闷,也没多想。
他自看到邵漠后,脸就沉了下来,先时的兴奋霎时如被一盆冷水泼将下来,浇灭得干干净净。
“音音表妹,这是去做什么?”
虞维音整了整帷帽,认真道:“今日花神庙旁设有香市,桐城显贵人家皆会去烧香礼佛,采办年货,我们正好也去摆个铺摊,好结交些富贵名门。怎么?表哥难道不想结识桐城的显要人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