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维音缓缓抬头,潋滟的凤眸内水泽蔓延,珠泪浸在眼眶,哀伤又恓惶,虞颂立刻添了几分神志,“音音,到底怎么了?是谁欺负我的宝贝女儿了?”
她揉揉眼角,秀挺小巧的鼻生出些微红。
“没,女儿只是担心爹爹的身体,觉得有些伤楚。”
见不是有人欺负她,虞颂放下心来,紧缩的瞳孔慢慢松散,拍拍她的肩。
“音音不必担心,爹只是偶感风寒罢了,休养几日就会好起来,来,让爹自己喝粥吧。”
虞维音点头,便将手中的瓷盅慢慢递了过去,可就在虞颂要握住盅碗时,虞维音双手一滑,那满满的一小盅粥,便泼了一半在她的缎面梅枝纹锦裙上。
她哎呀一声,然后慌忙朝父亲跪了下来。
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哗哗地往下掉,哽咽不已。
“爹……对不起,女儿适才手抖,一不小心将您的燕窝粥打翻了,都是女儿不好……”
虞颂看看那泼洒的粥,嗅到满室粥香,心中虽有几分惋惜,但看着女儿衣裙染污,更加担忧,忙道:
“音音,不过是一碗粥罢了,爹还可以让伙房去做,你可有烫到身子?赶紧回院里换身衣裳,若是伤到你,爹心里只会更难过。”
虞维音应声,拿过屏风上的宝石蓝玉貂斗篷系上,遮掩了裙上的污迹,才垂首离去。
回到栖芳院,褪下斗篷,杳香一见她裙面上的污迹,呀一声。
“小姐怎了?奴婢这就拿裙衫给您换。”
虞维音依言换了裙,将手中瓷盅放在鹤漆方桌上,便命杳香去拿银针,敛神屏息试了半盏茶功夫,又等了一炷香时辰,见银针并未变色,心中不觉更为惶惑。
难道,刚才她所有的推断全都是错误的?
下毒的人,并非是赵吾善,而是另有其人?若是另有其人,又该是谁?是管家庄列炳吗?
正在神思愁闷之际,杳香来报邵漠有事要禀。
虞维音于冥冥之中,仿若得了神音,急忙让邵漠进来。
室内暖融,冷香袅袅。
墙角朱红香几上,一尊豆青釉地玉壶春瓶内,两枝双苞连理红梅正灼灼盛放。
清丽俏逸的女子,穿着紫红地宝相纹锦衫,一身白地五彩花鸟纹绣裙,披着素青撒花帔子,正端坐在黄花梨嵌刻灰彩绘暖榻上。
自他踏步迈进门槛,她的目光便一直牢牢追随着他。
眼眸柔波潋滟,隐隐有几分急切,他冷沉着一张脸,心里已轰然乱了节奏。
虽然猜到,虞维音所盼望的,是他带来的消息,而非他这个人,邵漠依然为她眼里流露出的柔情,疯狂心跳。
他正要朝她行礼,她挥手,径直发问:“邵漠!你终于来了,可是卉香馆有什么动静?”
能听出她嗓音里的焦急,还有细听下的慌乱。
邵漠心内一紧,恨不得立刻去卉香馆将梁氏等人一刀解决,好让她紧蹙的秀眉能稍稍舒缓。
但他依然敛神,未将心底的情绪逼露半分。
同样地,自看过那本《务虚兵法》后,他明白许多道理,冲动并不能解决问题,相反,会让问题越来越棘手。
他要学会忍耐,蛰伏,静观其变。
垂首在旁,邵漠开口道:“小姐,漠这几日观察到,虞楚恬每日偷往卉香馆而去,与梁氏在厢房内密谋,约摸半个时辰才得出来。每次密探,庄列炳都会在厢房外静守,戒备极严。”
虞维音心中一沉,又问:“你可看见赵吾善出现在卉香馆内?”
“除了十日前去过一趟,之后再未踏足,且未见他去幽兰阁,只每日在留松院陪伴老爷。”
虞维音的眉蹙得更紧。
奇怪了,难道不是赵吾善做的怪?可是,她心中的疑窦始终不能打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赵吾善此人,并不是心善之辈,他怎会当真对爹用心?
见她秀致的眉拧得更深,秋湖般莹润的眸子,此时仿佛蒙上一层灰色的阴翳,白皙的面庞,也泛出浓浓的忧虑,连那素来嫣红的柔软唇瓣,此时因贝齿下意识咬啮,也露出一排浅淡的齿痕。
邵漠只觉一颗心,仿似被人狠狠扼住,连呼吸都觉凝滞。
第119章 亲近
“小姐,可否告诉漠,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抬眸,漆黑如潭的眼,似被泉水濯洗过,此时散发着熠熠星芒,让人无法忽视,也无法从他深深的注视下逃开。
虞维音心微微颤了一下。
正待要移开双目,却见他似轻弯了唇角,那抹浅淡的弧度,令她惊诧,尔后,禁不住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一丝淡淡的笑,竟浮现在邵漠沉冷的面庞。
如同一块在山谷间冷冻多年的冰石,一夕之间,经了三月春风,幽然褪去了几分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