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缨寿自斟酒灌入口中,喝完放下杯子,道,“随我来。”
崔姣心想裴缨寿确实称的上光明磊落,她挑衅过裴缨寿,也没见裴缨寿与皇后告状,这点上没得说。
就是跟她走,她也不会杀人吧。
崔姣忐忑归忐忑,还是跟上去了。
她们转到了西殿,早有马车等着。
裴缨寿上了马车,她也跟上去了。
马车走左银台门出大明宫,崔姣挑开车帘朝外看,是往隆庆坊的方向。
崔姣微诧异,总不是送她回新居,还是要借她做由头大闹新居?
马车停在隆庆坊门前,裴缨寿坐着没动,崔姣便确定她是送自己回来的,她真心实意道,“多谢十四娘子送我回新居。”
她准备下马车,裴缨寿这时骤然道,“如果你骗了表哥,我决饶不了你。”
崔姣心口一跳,回过头对她笑得清甜,“不会的。”
她已经骗了苻琰,走到这一步哪还有回头路可走,反正等她走了,随他们气急败坏骂,她又听不见。
崔姣下了马车,踏进坊门中。
再回头,那辆马车已经飞快往回跑,崔姣一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想到了一个可能,她进蓬莱殿后,不管是中官还是大公主都要她留下来小住,一定是皇后的意思,皇后想把她留在宫里,这样做定然是觉得她打扰了太子和陆如意独处。
从刘傅姆让她去取香开始,局就设好了,留在宫里是死是活就要看皇后的意思了,皇后先前就因太子不想把她送给陀婆离王子而责问过她,大约早就不喜她了。
裴缨寿救了她一命。
崔姣暗咬牙,即使有感激,她也不会再和这些贵人打交道,裴缨寿救她不过是顺手就能做的事,她如果想报答,却要倾尽所有,当初苻琰救了她,她也是心怀感恩的,可是她为了能在他身边立足、报答他的大恩,几乎去了半条命。
她只能在心底感念一句,希望裴缨寿能心想事成吧,旁的爱莫能助了。
崔姣朝新居走去,将过坊中路道,却见苻琰的轺车行来,坐在车前的家令见到她,打开轺车入内,片刻出来下轺车道,“殿下让转车,回新居。”
马夫神色迟疑,恭敬问道,“殿下不去大明宫了吗?”
家令冷脸,“殿下的话你听着照做,莫要多问。”
马夫便把轺车赶回了新居。
家令还站在路边,对她温和笑道,“崔掌书取香不归,是何故?”
崔姣知道什么不该说,什么该说,道,“大公主和裴十四娘子盛情难却,邀妾吃烤鹿肉喝三勒浆酒,妾贪吃了几口,回来就迟了。”
家令抚着胡须颔首笑笑。
崔姣紧张道,“皇后殿下的中官说会派人来送苏合香,有人送香来么?都是妾贪嘴误事。”
家令道,“苏合香送来了,崔掌书不必自责,晚间崔掌书服侍六娘子睡下后,记得去见殿下。”
崔姣记下,两人便回了新居。
崔姣先去见陆如意,然而陆如意的寝居门关了起来,刘傅姆在门外焦急的走来走去,一看到她,脸上又青又白,更不好发作,只好问她怎么回来了。
崔姣便将刚才应付家令的话也用来应付她。
刘傅姆也没闲心再跟她说这些,指了指房门道,“崔掌书,你去劝劝六娘子。”
崔姣奇怪道,“六娘子怎么了?”
刘傅姆一张老脸气又不能气,恼又不能恼,只焦急道,“好像是、是六娘子惹太子殿下不高兴,被赶回来了……”
她这也是自己的说辞,崔姣都能猜得到不是陆如意惹苻琰不高兴,是她给陆如意出的点子让苻琰厌烦了,陆如意听她的话倒了霉,她还想把责任都推到陆如意头上。
骗她进蓬莱殿取香实则是要强留她在蓬莱殿,不排除要害她性命,又给陆如意出馊主意,招致苻琰的厌恶。
这刘傅姆都像个搅屎棍,她若再留在新居,定搅得大家都不得安宁。
刘傅姆道,“这夫妻间拌嘴又不是什么大事,六娘子关起门不见人,传到太子殿下的耳朵里多不好。”
崔姣懒得听她废话,道一句,“我来劝劝,刘傅姆你忙你的事吧。”
刘傅姆就像解脱了,跑的飞快。
崔姣哼一声,敲门道,“六娘子,妾回来了,您开开门让妾进去吧。”
片晌,屋门从里开了条缝,崔姣推开门进去,只见陆如意趴在镜台上抽泣,头发散乱,珠钗掉了一地。
崔姣默不作声的蹲在地上,把那些珠钗都捡起来放进妆奁中。
她想了想,走到门口,小声让女史大盆热水来,她亲自端进房中,再服侍陆如意洗漱更衣,给她重梳了头发,画了她平日的妆容,发中别两只玉钗,簪一朵小巧的蓝色绢花,素雅端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