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东微微一笑,俯身凑近了他,神秘兮兮地说:“这我当然知道了,可夏导说了,这部综艺特邀嘉宾一定要是你,而且你并不参与组cp,只需要做恋爱导师就行了。”
江绪闻言皱起了眉头,有点摸不清夏景逸是何用意。按理说,他们四年前就闹翻了,因为林桉的关系,基本也走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难道就因为看重自己的名气?那也说不通啊,夏景逸在圈里的人脉广了去了,也并不是非他江绪不可。
事出反常必有妖。江绪心里莫名涌起一股胜负欲,明知夏景逸可能是气势汹汹地来者不善,却突然反骨生了想要参加的念头。
“行啊,那既然夏导都那么不遗余力地邀请了,我也不好拂他的面子。”江绪冷笑着拿回陆成东手里的合同,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支钢笔,端端正正地在乙方那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完事后,江绪突然像松了口气,有说不出的畅快。
自从四年前林桉走后,他感觉和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联系就是夏景逸了,虽然极其可笑,但江绪现在觉得,只要能再从别人嘴里听到“林桉”两个字,就算是刀山火海,他都愿意去走一遭。
林桉......
江绪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垂下头低声呢喃,心底说不出的酸涩。
等从工作室出来,江绪照例又去了林桉的墓地。
他这四年来几乎成了这里的常客,其实江绪是唯物主义者,他不相信人死了还有灵魂这一说,死了就是死了,化作一抔尘土,重归于大地。
但每次坐在大理石墓碑旁,轻轻擦拭那镌刻的“林桉”两字,他眼前那个人的身影就会逐渐清晰,逼迫他再度记起来,曾经自己做了什么,这个人才会安睡于此。
可悲的是,随着时间推移,他脑海里林桉的脸已经愈来愈模糊了,他几乎已经快记不清林桉的样子了。
人都是有自我保护的机制的,就如同女人生产,因为痛苦过于巨大,身体为了保护你,会逐渐让你淡忘。
江绪一边拿毛巾悉心擦拭着墓碑的边边角角,一边把昨日带来已经蔫坏的白玫瑰换下,放上一束新的,带着芬芳露水,沁人心脾。
做完这一切,江绪安静地在墓碑前盘腿坐下来,看见漆黑大理石上映出来的脸,勉强地笑了笑。
林桉走后那一个月,江绪几乎丧失了睡眠,他像个幽灵似的在别墅里四处游荡,要么缩在厨房的一角,要么挤进林桉的衣柜,抱着他的衣服,贪婪地嗅着,拼命想汲取林桉的味道。
再后来,江绪开始大把大把的脱发,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却丝毫感受不到饥饿,整日里只吃一点汤水,最终因为重度营养不良被送进了医院。
经过诊断,江绪睡眠严重缺失加上厌食,给身体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与此同时,他也患上了重度抑郁症。
江氏夫妇在医院整日以泪洗面,接下来一年的时间,他都住在私人高级疗养院里,靠着药物维持生命,但每日睡觉还是犹如上刑,一闭上眼,就浮现出林桉那日躺在病床上,勉强笑着给自己打电话的情景。
“江绪,你来京城第一医院吧,我想见见你。”
他原以为是普普通通的一句服软的话,没曾想,是林桉在弥留之际的死别。
可自己却因为要给沈清安过生日,就这么轻飘飘地拒绝了。
四年来,他无一日不再悔恨,如果当时他去了医院,现在会不会少一些遗憾?
江绪顿了顿,浑浊的眼神中透露出些许清明,他缓缓站起来,摸着墓碑,长叹一声。
“你啊你啊,走得也太早了些。你知道吗?就上个月,华国同性恋结婚就合法啦!若是你还在,我必定要娶你的。”
“我肯定要娶你的。”江绪说着说着,眼眶蓦地红了,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北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黑色的大理石墓碑上结出一层薄薄的冰,刺痛了江绪的指腹,可他强忍着,不愿将手放开。
江绪沉默半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是和江绪无名指上一模一样的两枚对戒。
这是林桉走后,江绪去店里定制的,回家后他像魔怔了一般,自导自演地单膝下跪,笑着说他准备好的结婚誓词,向林桉求婚。
可胡闹多了,他非但没觉得开心,反而异常疲惫。
然后,江绪便把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平躺在地板上,朝着阳光洒下来的方向,轻轻地拢住了身旁并不存在的“林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