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窘迫地挠头道:“谁承想太后娘娘久居宫中,竟然也对弓马之事如此娴熟。”
照微说:“本宫的弓马,从前可是本宫的兄长亲自教的。他十岁时就能单手纵马、百步穿杨,闻声而射,难道他这几年没出手,你们便将他当年的名声忘了么?”
“岂敢,”有一将领应道,“莫说从前,单说去年,听闻参知大人在徇安道射杀逆贼冯士闻,那风姿也令我等惭颜啊!”
祁令瞻甫一走近便听见这话,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照微看见他,三两步走过去,拽着他的袖子,高兴地带他去数自己的猎物。
“连弩猎得的,一半赏了杜三哥哥,一半送给了皇上。弓箭猎得的,本宫谁也不赏,等会儿让人剖解干净,咱们去露天烤肉吃。”
祁令瞻垂目望着她,含笑问道:“咱们,你和我?”
照微说:“也可以叫上杜三哥哥、杨医正,只是人多了,风声难免传进丞相耳中,你刚与姚二娘子退婚,又与我关系亲近,就不怕他猜忌你么?”
“那好,就你我。”这回祁令瞻应的痛快,“戌时咱们在对面坡头见。”
照微回营中沐浴更衣,拎了两坛酒,到坡头时刚过戌时一刻,祁令瞻已架好木柴和铁架,正握着匕首,慢悠悠将处理干净的鹿肉削成片,摊在烤热的铁架上。
照微知道他不喜欢弄脏手,从他手里接过匕首,用肩膀将他往旁边挤了挤,说:“我来我来。”
祁令瞻随她去,拾起搁在一旁的铁罐,往烤得半熟的肉片上撒盐。
“这是?”
“川盐。”祁令瞻用木筷将肉片翻了个面,“是秦疏怀从蜀中送来的。”
闻言,照微起了几分兴趣,问道:“他不会只送了瓶盐来吧,还送了什么,姚鹤守用铁钱换马,通敌卖国的罪证?”
祁令瞻垂目轻笑,不置可否,照微越想越有道理,突然拊掌道:“我说你怎么突然有底气与姚家退婚,原来是捏住了姚鹤守的把柄,快与我说说,你准备何时向姚党发难?我忍了他们太久了,好哥哥,这回咱们联手,好好收拾这群人……”
祁令瞻将烤熟的第一片鹿肉递给她,“尝尝。”
第62章
鹿肉的肉质细嫩, 肥而不腻,但吃多了容易上火。
照微啃光小半条鹿腿,觉得口干舌燥, 见此处没有外人,直接搬起酒坛子豪饮青梅酿。
“呼!痛快!”
松风迎面,寒气扫却胸中块垒, 照微举着鹿腿敲击酒坛,高声嚷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继而手中鹿腿一横, 递到祁令瞻嘴边,眉眼弯弯,“我有嘉宾, 鼓瑟吹笙。”
祁令瞻垂目拨弄火堆, 轻笑道:“中间的内容又忘了吧?”
照微嘴硬道:“中间的不应景。”
祁令瞻笑而不语, 目光跟随升腾旋舞的火星望向远天,默默在心里将这首《短歌行》补全。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照微将鹿腿上片下的肉递到祁令瞻嘴边, “你肉也没吃几口, 酒也不喝,只这样干坐着有什么意思?这块嫩,给你。”
祁令瞻咬下这一块,便不肯再吃了, “鹿肉性太热,我虚不受补。”
“你哪里虚?今天他们还说起你一箭贯冯士闻之颈的壮举, 佩服得很吶。杨叙时说你只要好好养着手伤,身体比耕地的牛还壮。”
祁令瞻:“……杨兄是斯文人, 不会拿耕牛与我作比。”
照微咬唇暗笑,“得了吧,我看你就是嫌弃我烤的鹿肉有腥味,来,你自己烤。”
她凑过来,鬓间新沐的香气被肉味儿衬得愈发清幽,凉如盛夏时浸在冰水中的薄荷。
祁令瞻下意识侧首看她,忽而一蹙眉,往旁边挪远了些,态度坚定地说道:“这鹿肉,我真不能吃了。”
杨叙时的话倒也没说错,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就算心里的邪念能克制住,身体的反应却是无可奈何的。
他故作自然地曲起左腿,挡住了照微可能落过来的视线。
“那好吧,你不吃,正好全留给我。”照微也不勉强他,将酒坛子递给他,“陪我喝酒。”
祁令瞻扶稳酒坛子,搁在一旁,“不喝。”
“你今晚是扫兴来了?”
祁令瞻掩唇低咳道:“不是故意不陪你,怕喝多了会出事。”
照微指着不远处的营火说:“方圆十里已经清道,你在这儿学一声狼叫,半刻钟内就有禁军赶过来,你怕什么?”
祁令瞻怕的不是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