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拾音头痛到失语。
心想一顿垃圾食品真不至于让人这么生气。
但这种时候,人赃并获。
她根本赖不了。
“你不是都看到了么,我想偷吃还不行吗?”
她颓丧,无力,自认倒霉。
“你不停地让我回房间,就是为了,一个人,去偷吃?”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很缓很慢,像是每吐一个字,都会用尽全身的力气。
其实鬼鬼祟祟摸黑下楼喝水这种理由根本骗不了他。
虽然也可以当做外卖送错,抵死不认。
但这么跨了小半个宁城送过来的桥头排骨,她真的不舍得错过。
尤其是,她现在受伤了,更需要进补。
无论是脆弱的心还是脆弱的脚。
她真得很馋这一顿心心念念了一晚上的夜宵。
哀怨的目光落在他手里那个牛皮纸袋上。
以往摊位的老板为了节约包装成本,最喜欢直接把排骨装进小四方两面开口的一个纸袋子里,然后外面再套个最便宜的透明塑料袋了事,今天居然特地用这种淡棕色的牛皮纸袋子包装,真是过分讲究了,只可惜她今天大概率无福消受了。
“不然呢?”
宋予白有一瞬间,思绪是乱的。
心中竟有一丝庆幸,庆幸自己在听到动静后特地起床。
又有很短暂的一瞬,他希望这一切,仅仅只是一个误会。
所以,他问她:“如果今晚我没有起来,没有开灯,没有看到你下楼,你打算怎么办?”
裴拾音心想你这问的跟废话没什么两样。
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还是想在宋予白手里拯救一下自己的夜宵。
“那不就正好躲在客厅里偷吃了嘛。”
宋予白“嚯”地一下抬起眼。
干净的玻璃镜片后,一双粉棕色的瞳孔中,淬着如同冰原莽雪般不能置信的冷意。
“你还想在客厅里?”
陡然提高的声音,惊得她本能抬头,一瞬间,男人愠怒到无以复加的目光盯得裴拾音根本不敢跟他对视。
从认识他迄今,也没见他对她这么凶,这么失态过。
至于么?
不过就是一顿夜宵而已。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知是被吓到,还是仅仅只是失落于一顿不能自主掌握的夜宵。
难以名状的酸涩和沮丧,忽然之间就堵上了咽喉。
她张了张唇,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已经一个字也说不了。
无声垂下的目光落在他拎着夜宵纸袋的手上。
白皙的手背,青筋崩露,原本有着诱人淡粉色的指关节,也因为过度用力抓握而寸寸发白。
“那我现在发现了,你打算怎么办?”
他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下心中的火气。
“想听实话吗?”
生气的时候,反而什么都无所谓了。
大不了不吃了。
反正她现在倒尽胃口。
“你说。”
“你一直管着我,我真的素太久了,我现在特别想找个机会去外面偷吃,大吃特吃。”不避不让地印上他的视线,裴拾音望向他的目光中,甚至有种报复的快意和挑衅,“尤其是,我现在还受伤了,我就更想了。”
宋予白有一瞬的晕眩。
脑中莫名闪过的,居然是年初的体检报告。
他的血压、血糖一切正常。
一切数据是他这个年纪的人里,很拔尖的指标。
他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有这种头脑空白、四肢乏力的状态。
感受到额角的青筋疯狂跳动时,太阳穴中,仿佛有被针刺般的痛楚。
他用尽了自己毕生的修养,才克制地,尽可能平和地跟她交流。
但每一字眼,依旧像是被咀嚼在齿缝里般,嚼碎了才吐出来。
“这是第几次?”
“第一次。”
所以说她惨。
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会塞牙缝。
宋予白的胸膛用力起伏。
“第一次,如果我没发现,你就打算去外面,偷吃,对吗?”
一顿桥头排骨而已。
她是杀人放火了吗?
要被这样吊在绞刑架前来来回回地鞭尸?
裴拾音听他训话,心里的火气在不断发酵的酸涩面前,已经开始烧出了火星。
“裴拾音,你怎么这么不自爱!”
宋予白伸手按住酸胀的眉心,他不想用yp、滥交这种词去形容眼前这个被自己亲手养大的,恨不得放进温室里保护的小姑娘。
然而今晚的对谈,终于第一次让他后悔,也许三年前就不应该去瑞士。
有一瞬,她觉得自己耳朵大概是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