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总归是要有仪式感的,新娘在入场前,不是一般都会由父亲牵着女儿的手,将新娘交到新郎手里么?”
裴拾音乖巧地歪了歪头:“爷爷想这样吗?”
宋墨然摆了摆手,说我就算了,一把老骨头,怕闹笑话。
“不然,可以让予白替我上场,”老人的笑容慈祥,“毕竟,要真说教养,他这几年出的力可比我多得多了。”
餐桌上的空气似乎也在一瞬间凝滞,所有人都看向正在喝茶的宋予白。
他的唇偏薄,喝茶抿唇的时候,很容易将玫瑰色的唇峰压出枯白的颜色。
苦茶入喉,喉结微滚。
唇角沾染上湿润的茶渍,但墨色的视线,却至始至终只定格于眼前的茶盅。
“予白?”
直到宋墨然再次出声提醒,宋予白才从苦艾的瓷盏里缓缓抬眼,平静地一一与三人对视,泰然而从容的表情,看不出一丝的端倪和异样:“我都可以。”
“我听父亲安排。”
第014章 心跳
周遭诡谲的气氛烟消云散,平和到如同无事发生。
叶兆言不知怎地,在心里压了一晚上的石头莫名地缓缓落地。
仿佛先前那一片笼罩在宋予白头顶,蒙着薄雾的结界,仅仅只是他的错觉。
聊天还在继续。
三人其乐融融。
宋墨然仍孜孜不倦做叶兆言的军师,出谋划策,知天命的老人,对他一手促成的婚事,极为上心。
叶兆言从未在这段感情中受到如此多的关注和肯定,这时候自然用尽浑身解数,去讨两人欢心。
裴拾音只当自己是在配合演出,她向来能装成满分乖巧,知道怎么说怎么捧,最能哄老人家开怀大笑。
没必要去在意叶兆言那些没有边界感的小动作,今晚睡一觉,就当一切无事发生。
婚礼的细节已经被敲定得七七八八,叶兆言兴冲冲地开始规划毕业后的蜜月旅行,裴拾音温顺地附和,已然是一个提前进入角色、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妻子。
在无人注意的间隙中,宋予白不动神色以茶代酒,向她举杯祝贺。
新婚快乐。
隔着餐桌,她扯了个笑,很浅很浅的笑纹,旋即就匆匆移开了目光,懒得再多看他一眼。
宋予白握着茶盏的手指有一瞬的圈紧,他看懂她唇语,是说的“谢谢”。
宋墨然的兴致很高:“说起来,要不是阿言你给蓓蓓写的那些情书,我都没想过把你们俩凑一对。”
与叶兆言受宠若惊的欣喜完全相反的,是裴拾音僵在脸上的错愕和震惊。
老人的目光转向旁边一言不发的宋予白,乐呵呵地问:“那些情书你应该还收着吧?我记得就放在你房间里,去拿过来,保管了这么多年,也该物归原主了。”
宋予白顺从地点了点头,起身离席时也没看任何人。
餐厅里的气氛有些莫名僵滞,就连宋墨然对婚礼的提议,也再无人搭腔捧场。
叶兆言注意到裴拾音脸上铁青的神色,关切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旧事如潮。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着没让愤怒占据上风,在宋墨然面前失去理智。
“没事,有点撑到了。”
再多待一分钟,她多年的礼仪修养,都会在人前,功亏一篑。
裴拾音从叶兆言掌心里抽回手,找了个借口上洗手间透气。
离开花廊的玻璃餐厅时,裴拾音全身的血液都因为愤怒而沸腾。
如潮水般汹涌袭上心头的回忆,前所未有的烦躁几乎让她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她高中时,的确是藏了点小心思,才告诉宋予白,叶兆言每周给她写情书的事。
无非是想看看他的态度,借此来揣度,他是否对自己有意。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坦荡且毫无保留地向宋爷爷揭发她、检举她。
说到底,她不该将希望寄托于他人。
是她自作孽,聪明反被聪明误。
将盥洗室洗手台里的水龙头开至最大,冰凉的液体打湿手背,她拼命搓洗被叶兆言牵过的每一根手指,被他亲吻过的手背的皮肤。
水流涌动的声音,能短暂盖过她嗡嗡作响的耳鸣。
冰冷的温度,也逐渐让她冷静。
在没有僚机的情况下,要怎么样才不至于坐以待毙?
裴拾音烦躁地抬起眼帘,却意外于光洁的镜面中,隔了一个客厅,和站在二楼圆梯上的宋予白对视。
猝不及防视线相交。
安静突如其来。
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待了多久,但裴拾音对上他平和到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习惯身处上位的贵公子,向来游刃有余,从容不迫。
他像无事发生过那样,很自然地下了几级楼梯,站在楼梯口问她:“怎么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