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没有一件顺心的事儿,李鹤珣按着额头,吩咐道:“再给她十日,若她不成事,你知晓该怎么做。”
归言心头一颤,却不曾反驳,“是。”
随即,他犹疑道:“至于沈二小姐那边,据说她连着好几日外出,鲜少待在府中。”
李鹤珣指尖微怔,转头看向他,略显错愕,似是没想到他会谈起沈二。
风大了些许,窗棂摇晃,李鹤珣负手而立,低头看向窗外,“她的事不必——”
话音未落,他瞳仁猛地滞住。
与他相隔不远的摊子前,沈观衣手中握着面纱,少年站在他身边耳根泛红,手足无措的从怀里掏银子。
沈观衣转头瞪了一眼探春,探春愧疚的低下头,待她再回首时,眼底已然带了笑意,眉眼弯弯,自有一番风情。
二人小声交谈着什么,他这处离的太远,压根听不见。
直到——
风声飒飒,吹起她手中柔软的面纱,少女错愕抬头,一双清澈潋滟的杏眸看到了他。
没有羞愧,没有不安。
她甚至在下一瞬歪着头,笑容明艳,眼中盛满星光,如那日在花宴上一般,嫣红的唇无声,却刻意描绘着字的形状:李大人,好巧啊。
李鹤珣思绪万千,仿佛刚刚冒头的怒火猛地被雨水浇灭,但仅剩的一丝火光,也足够燎原。
归言瞧了一眼李鹤珣的神色,心中咯噔一下,只觉沈二小姐恐要遭难,下意识道:“公子,属下觉得二小姐定是出门忘了带银子,正好遇到那位公子慷慨解囊。”
“属下这就去将人赶走,替二小姐出银子。”
话音落下不出片刻,归言悔的肠子都青了。
方才他只是不忍二小姐被他家过于苛刻的公子怪罪,所以才忍不住多话。
但仔细想想,以他家公子的心性,亲眼瞧着二小姐出嫁前与外男同街出游,这门婚事,多半……
“嗯。”
归言指尖轻颤,猛地抬头看向李鹤珣,见他面色如常,并未多言,回身走向吵累了的大人们。
“河东的案子,各位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一人道:“那案子悬之又悬,实在不行,便将那些人都抓了一个个审。”
另一人觉着不妥,“今日实在有些晚了,再不走上衙便迟了。”
桌案杂乱,茶渍四溢,李鹤珣掀起襕衣坐下,慢条斯理的为自己斟茶,“眼下已月底,朝中事务堆杂,各位大人可知晓是什么缘由?”
众人面面相觑,自然是上面那位不做事,这天下都快变成他们的天下了!
茶壶嗑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李鹤珣冷声道:“今日推明日,明日等后日,上衙便是为了国事,圣上不主事,那在哪处又有何分别?”
“还是各位大人觉着,坐在一起商讨不出个结果来,去衙门与同僚插科打诨,便能让天下安稳?”
“那依李大人的意思是……”
“河东的案子本官有些头绪,今日,便论出个结果来。”
归言打了个寒颤,眼瞧着那些大人说不出话来,他亦不敢吭声,更不想留在这承受公子的怒火。
他三两步下了楼,朝着沈观衣那处走去。
第9章
归言自茶坊下来,百姓比肩接踵,小摊前不见二小姐与其婢女的影子,只剩下那穿着碧绿锦袍的公子捏着钱袋,神色恍惚。
“你们这儿最贵的面纱多少银子?”
摊主堆砌着笑脸,“不贵不贵,只需二两银子,这位小郎君定是买来送给心上人的——”
话音未落,银子腾空而起,以一道漂亮的弧线,落进绿衣公子的掌心。
他骤然回神,十分莫名,“这位公子,你……”
“我家夫人今日出门忘了带银两,方才多谢。”
绿衣公子神色僵滞,脑中闪过方才女子姣好的容色,以及顺如丝绸的长发,顿时蹙眉,“你家夫人?可那位小姐方才梳的分明不是妇人髻。”
他目露警惕的打量身前这个俊秀挺拔的少年郎。
归言清了清嗓子,左右张望后,靠近公子,小声道:“实不相瞒,我家夫人正与老爷闹脾气呢,你看……”
归言朝着茶坊二层指去,“我家老爷正在那处喝茶,因着没有陪夫人,才使她闹了性子,方才你替夫人给银子之事我家老爷都看在眼里。”
“听我一句劝,拿着银子走吧,别想那些不该想的,我家老爷脾气可不好,你觊觎夫人,小心他找你麻烦。”
归言扬唇替他整理肩袖,拍开他身上莫须有的灰尘,见他神色怔愣,笑道:“记住了啊,别自讨苦吃。”
周遭喧闹入耳,他回过神来后,犹豫半晌,步伐坚定的朝着茶坊走去。
这头,归言快步寻了许久,才在人头攒动的杂耍班子前瞧见沈观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