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人的公司仅剩三四个员工,这个点员工已经回家,他一人走出空荡荡的写字楼大门,沿路走回家。
深夜的街头遇见炸串,他坐在路边摊的小板凳上,点了一个烧饼夹炸火腿肠。
记得妻子之前最爱炸串摊上的烧饼夹火腿肠,加辣加孜然,这些年他吃惯了高档餐,已经很久没尝如此接地气的炸串了。
几个买烤串的顾客陆续离开,上了年纪的炸串老板见小桌旁吃烧饼的男人气质不凡,不像日常光顾这种地摊的人,他炸了几串豆角,拎了一瓶啤酒,坐冯峰对面,“加辣加孜然,免费送你的。”
“谢老板。”冯峰边吃边拿纸巾擦沾到唇角的酱料,细致而自然。
老伯笑着跟人闲聊起来,“吃东西挺讲究,一看你就是富贵人,怎么想起来吃炸串。”
冯峰苦笑,“什么富贵人,到头来大家都一样。”
他端起啤酒,“老伯豪爽,晚辈敬您一杯。”
老伯跟人闲扯,撩起生活上鸡毛蒜皮的小事,炸串摊前停下一辆轿车,车里走下一位一身名牌打扮精致的女人。
老伯以为又来一位顾客,起身跟人打招呼,“小姐要吃点什么,我这什么都有,调料丰富,包您满意。”
女人视线穿过老伯,看向小桌旁端坐的男人,她走过去打招呼,“冯峰。”
冯峰抬头,愣了下。
“真巧,在这儿见到你。”思彤坐到冯峰对面。
“走着走着饿了,来吃几口。”冯峰礼貌笑,擦干净手指上的油垢。
“真没想到你能这么……接地气。”思彤微讶。
毕竟这个男人一向得体讲究,往日请她吃饭都是去高档餐馆,送她的包也是几万起。
见男人自顾喝着纸杯里的啤酒,思彤问:“最近怎样。”
“就那样吧,资金方便仍旧周转不来,已经拖欠工人三月工资,员工差不多都辞职了,只有几人留下,我仍在想各种办法拉赞助,还欠款。”
冯峰手机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他说句抱歉,接通。
刚接通,电话对面破口大骂,“特么的冯孙子你个骗子,说好了上月还钱,还特么不还,我是给你面子才没去告你,三天之内再不还,别怪我不顾这么多年的哥们情意,艹。”
冯峰没回一个字,对方挂断电话。
是合作多年的伙伴,怕是用自己电话打,他不接,故意找个陌生号拨过来。
近半年,全是些讨债的电话,起初他还接,各种解释保证,可有些债务确实一时半会还不上,那些往日跟他称兄道弟的哥们开始变脸,多难听的话都说,完全不顾及当初他对他们的恩惠及帮衬。
这世道,正应了那句话,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
思彤听了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的骂声,当即安慰人家,“听声音是冉总,你们那么好的哥们……许是人家一时着急才说出那么难听的话,你不要放心上。”
“习惯了,人落魄时是没有兄弟的。”冯峰仰头干掉杯中啤酒。
“对了,麻烦你以后不要跟安娜提起我的情况,我不想女儿担心。”
思彤望见眼前男人眼中的疲惫,她点点头,“安娜还不知道我们分了,上周她给我打电话说给我买了个礼物。”
“我没跟她说,以后她自然会知道的。”冯峰道。
“你现在究竟到什么境地了?”思彤欲言又止,“你有没有考虑过申请破产,这么撑着实在辛苦。”
“有,万不得已,只有申请破产,可申请破产,我再没机会,其实公司实力在,只是遇到资金周转问题,倘若那些往日的合作伙伴愿意拉我一把,我是可以东山再起,可惜……”冯峰摇头,“钱都是大家辛苦赚来的,谁都不愿意冒风险,我懂。”
思彤将爱马仕包里的口红钥匙掏纸巾倒出来,包包递给冯峰,“这是当初你送我的,我想既然没有在一起,还是还给你的好。”
冯峰看着包,笑了,“被前任如此同情,真是让我难堪。既是送你的,就是你的。你若嫌晦气,可以仍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思彤尴尬地收回包。
“听说你跟李总订婚了,忘了恭喜你。”冯峰说。
“恨我么。”思彤问。
冯峰摇摇头,“都是成年人。”
思彤来了电话,她对人说抱歉,有事先行一步,上了路边车。
车子开出去很远,她的目光始终留恋着后视镜里那个越发遥远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