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莫名其妙:“可前面没路了。”
赵予安面无表情:“你别管,你先开。”
终于看不见后视镜的男人了。
*
陆赢川接到何纪州电话之前,心里已有预感。
张恺的死,看似是结束,却拉开了真正的大幕。
大幕后面,你方唱罢我登台,是一场多方势力铺就二十多年的大戏,无数的提线木偶在台前扎眼吸引火力,而隐在暗处的幕后黑手却狡猾又奸诈。
陆赢川知道,这是一张巨大的网,暗中帮助指使张恺的人,和自己、何老、李曦宁一直调查的人口贩卖产业链密不可分。
何老的声音很平稳,有一种克制的激动,他冷静地告诉陆赢川最关键的线索已经找到。
让他务必买最近的一趟航班赶回云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京都家中。
赵予安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她东西本就不多,放在码的整整齐齐的乐扣小箱子里。
她拿起父母的相框,温柔的包上毛巾,放进空箱子里,又拿过陆姨的相框,同样的一番操作。
“咄咄,咄咄。”敲门声传来。
陆赢川在门外唤道:“开门,安安。”
赵予安两眼一翻,走过去,果断把门锁了。
陆赢川:“……”
赵予安继续收纳东西:“有事说事。”
陆赢川默了一会儿,淡淡道:“你不用搬离这里,该走的是我。”
赵予安摇摇头,手上动作不停:“我赚了点钱,租房子已经不成问题了,不用你施舍。”
门的另一边,陆赢川挑眉笑了:“你需要我施舍?你是买下了我第一组专题图片的人,所以……这句话是不是主谓语反了?”
她做好事不留名,却还是纸包不住火。
但事情过了那么久,赵予安早看开了:“千金难买我乐意,我就当图一乐。”
“好贵的一乐。”他在门外不紧不慢道。
赵予安握了握拳,她忍。
“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赢川背部抵上门,那木质凉意隔着衣料,染上了肌肤。
“两年前,我确实有事瞒了你。”
“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他仰起脸,神色寂寥: “安安,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陆赢川走了,他没有强迫她开门。
他尊重她。
赵予安轻轻打开门,外面已空无一人。
只有地上,放着一份已经签字的、离婚协议书。
第40章 不安
飞机上, 万里高空,云卷云舒。
陆赢川睡着了。他的思绪像一片洁白的羽毛, 打着旋儿在回忆迷宫里飘荡,最后轻轻落到记忆的开始之地。
陆赢川出生在申城,他小时候的记忆里没有父亲。
有关父亲的所有印象,都伴随着男女之间剧烈频繁的争吵,和陆瑛的哀哀哭泣。这些情绪元素太强,以至于他幼时在不安和惊恐的刺激下,总是记不起那个男人的脸。而母亲总是在哭泣、挽留、暴怒中以此循环, 她明明很痛苦,却在那个人叩响家门的那一刻, 迅速擦干净眼泪,强撑着去厕所涂上鲜艳的口红。
他们最激烈的那次争吵,是在他4岁那年。陆瑛砸碎了屋内能砸碎的所有东西,甚至去厨房拿出了一把刀在男人身后穷追不舍,而被称为他生物学“父亲”的那个人,那天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家里的碗也没再碎过。陆赢川和母亲独自住在申城,生活本该风平浪静, 陆瑛却开始疑神疑鬼, 总是觉得有人要加害他们, 她甚至不再让陆赢川上幼儿园。
他越来越孤僻,活动区域也在母亲的勒令下, 从小区花园变成了单元楼下小小空地,又变成了家。
还好,他收养了一只三花猫, 这小小幼猫在单元楼下的墙角蜷缩着,奄奄一息, 甚至还没断奶。
陆瑛白天要上班,没空照顾小三花。五岁的小男孩就用尽浑身解数,几乎是捧在手里含在嘴里,才将那只瘦骨嶙峋的小奶猫成功养大,养成盘靓条顺、腹部还有了营养袋的健康大猫。
他把它视为最好的朋友。所以,在最好朋友生病的时候,他心急如焚,不顾母亲的叮嘱,偷偷搬了凳子,从衣柜上方拿出母亲藏的备用钥匙开了大门,抱着它急冲冲去了宠物医院。
然后,他被绑架了。
那是不堪回首的七天七夜。
幼小男童看着亲手养大的小猫惨死在地,肉被片片切下,炙烤出油。心痛几乎盖过了身体的疼痛。他灵魂出窍,冷眼旁观,宛如尸体。
“你是不该出生的。”那个奇怪的矮小男人每在他身上割一刀,就机械般在他耳边重复道:“你是不祥之人,会害死至亲,凡是所爱都将遭遇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