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赢川默了,良久道:“我去打个电话。”
*
王铁豪退休前,是获评市优秀警察的好警长,参与获批过当年申城沸沸扬扬的“涉拐虐童”案件。他也曾是赵卫国的上司兼好友。
“王警官。”陆赢川双手递过手机,王铁豪却摆摆手:“别这么叫,我都退休了。”
赵予安注意到他的右手食指和无名指扭曲可怖,像被斩断又被拼接好,不禁脱口而出:“王伯伯,你手怎么了?”
“没什么,两年前去澡堂子洗澡,玻璃碎了给砸了。”王铁豪比赵卫国年长个七八岁,两鬓已斑白,他看向赵予安的眼神很温和:“运气不好而已,不用担心。安安最近还好吗?”
他的眼神沧桑犀利,赵予安总觉得那目光似是透过自己,在寻找故友的影子。
她鼻子一酸,点点头:“我很好。”
他没有拆穿她,犀利的目光在她和陆赢川之间打了个转儿,复又低头研究视频。
“我可以动用之前的人脉,试着找出这个人是谁。”他严肃道:“但有一点你们要清楚,要推翻一个已经被判为交通意外事故的案子,这个视频的证据力远远不够,甚至不能称之为证据,你们明白吗?”
赵予安点点头,与陆赢川交换一个眼神:“我们懂。”
“安安,去加点茶。”王铁豪指指桌上的茶壶,她应声而起。
看到她的身影走远了,他才对陆赢川道:“你和何纪州那边现在调查的怎么样?”
“方方面面的阻力都很大,”陆赢川答:“还在斡旋。”
王铁豪长长叹了口气:“不容易,有什么我还能帮得上的,就跟我说。”
陆赢川看着他右手骇人的样子,缓缓地摇了摇头。
王铁豪又道:“”安安发现的这条新线索,你打算怎么办?你很清楚,树倒猢狲散,即使抓住了这个猢狲,只要树不倒,还会有别的猢狲补上。”
“这要看她的意思了。”陆赢川看到赵予安端着茶壶走出来,压低了声音:
“——但我一定会保护好她。”
*
几天后。
那张纸在桌上放了很久,反反复复看来看去,也就是一个地名,一个名字,翻不出更多花儿来。
赵予安一声不吭,闭眼在桌前当雕塑。
陆赢川望着她,沉声道:“真的要去?”
赵予安啪嗒一声开了火车,火车纵声高歌:
“再见了妈妈今夜我就要远航——”
“……哪怕最后会一无所获?”
“——别为我担心我有快乐和智慧的桨……”
这歌声着实洗脑,陆赢川深吸一口气道:
“……行,我去买票。”
赵予安忽然睁眼,定定的看着他:“陆赢川,这件事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回来后,”她的指甲在桌上轻折了一下:“我们就正式离婚。”
陆赢川沉默着看着她,一直到赵予安不自在的别过脸去。
他静静看着她颊边散落的碎发:“好。”
三天后,两人坐上了去陕西的火车。
现在正值放假前夕,飞机高铁一票难求,赵予安果断说服陆赢川买了两张硬座。
不过一上车她就后悔了,这么逼仄狭小的座位,要坐整整十八个小时啊!
赵予安两眼一黑,内心翻江倒海,表面却云淡风轻,甚至噙了一抹看破生死的英勇笑容。
陆赢川看到她这样,唇角也染上淡淡的笑意。
他放好行李,紧挨着她坐下。
赵予安不动声色的往里挪挪,但挪来挪去,靠窗的两个座位都是肩并肩还窄窄的,她总能挨到他。
火车开了之后,桌子上相对而坐的小男孩便开始闹腾了,脚蹬着一旁的母亲颐指气使道:“快!把我的西红柿打卤面拿来!”
他母亲在鼓鼓囊囊的背包里费力的翻找,他一边把另一只脚翘在桌子上抖着,一边不耐烦的催促:“我的西红柿打卤面呢?怎么还没拿来?”
待到母亲终于满头大汗的找到时,小男孩却生气的一把将面摔到了地上:“太慢了!我不吃了!”
面桶摔到对面的赵予安小腿上,她本来昏昏欲睡,这一下被吓醒了。
陆赢川冷冷看了一眼对面的熊孩子,后者被他的眼神威慑,瑟瑟发抖地钉在原地,三秒后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嚎声。
陆赢川:“……”
对面的母亲在周围乘客的打量下连声道歉,把熊孩子抱到洗手间去教育了。
“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啊?”赵予安忍不住开口,打量男人近在咫尺的雕刻般的侧颜:“欠儿欠儿的。”
陆赢川闭目休息:“不是所有小孩都这样,但小孩子都麻烦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