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执笔之手顿了顿,指节发紧,肃穆无波的漆眸内似是闪过什么,清冷的面庞一黑瞬有几分风雨欲来之感。
合依却当瞧不清他的面色,只是做好下属的本分工作,尽心尽责将消息和盘托出:“那祭酒家的公子也算一表人才,年纪轻轻便中了举,只待下回秋闱得了功名。二夫人已经与祭酒夫人约了时间,后日去皇觉寺上香实则是相看。”
虽说在清流中也算一表人才,但与公子相较,完全不够看。
合依一点也不担心公子会抢不过人,自家公子这副皮相放眼临安除却萧三公子有一敌之力,旁的人涂脂抹粉也是赶不上的。
语罢合依继续问道:“公子有何吩咐,可要属下去搅黄了这件事。”
平复心中跌宕起伏的情绪,萧衍收回神。
白如玉的指节摩挲而过卷宗,执笔继续誊写,唯余那漆眸沉沉,内里惊心动魄似要将人撕碎。
“衍哥哥,南栖可是什么都能要?”小女子如小鹿般纯粹的眸子,纤长睫羽忽闪忽闪,就那般俏生生望着他。
才半日未见,前脚才与三弟在如芳园内闹的那般开心,后脚又要去与什么王公子,刘公子相看。
她的眼光已经差劲到如此地步了吗?
“无需,退下罢。”郎君似是不想多管此事,神色淡淡,白如玉的指节握笔,腕边青筋突起。
就这般南栖收了萧衍送的画,备下亲自绣的荷包香囊等小物件当回礼,一连两日玉清筑那头却都没了动静。
收下了物件下头小厮却道公子不在,两日未归府。
也不知道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她吃了两回闭门羹的事还被黄鹃见了说与叶湘怡听,明里暗里招了几回讽刺,但南栖不理她,就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心里的气憋着出不去。
反正也见不着人,第三日南栖便不打算再去了,却不妨昨个夜里晚边见了姨母身侧的王嬷嬷。
拉着她的手递了封家书给她,是叶涟,她父亲写的。
王嬷嬷传了他父亲的意思,让她听姨母的吩咐,将亲事交于柳氏安排,言辞切切,都是为了她好。最后才说出意图,明日已与祭酒家的夫人约好了,同她的儿子相看。
这事到了如今这地步,也只是通知南栖一声。
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然就是不懂事。
送走了人,南栖撕开那信笺,粗略扫了一眼。洋洋洒洒一页纸一大半皆是谩骂之语,不知尊卑,不孝不悌...让她听柳氏的话,莫要上不得台面,不知好歹,影响了叶家女的姻缘。
只粗扫一眼便觉双目刺痛,所见之处刺目的很。
白嫩的柔夷将信纸从中撕开,裂成两瓣被丢弃于地上,绿墨见状惊呼了声小姐。
却看见南栖惑人娇靥上勾起抹讽刺的笑,明明是在笑叫人见了却觉得难过得很。
这家书,不要也罢。
这般谩骂不满之语,想必是叶湘怡写了信又说了她这般那般不好,她那好继母吴氏又在一旁落井下石。
这样的爹不要也罢,时至今日南栖已不会再为这等不相干之人难过。
只是这谩骂之语落于身上心头还是不好受,潋滟桃花眸内难得的泛着冷意。心中喃喃念着不知尊卑,不孝不悌,叶涟写的这些都像是个笑话。
他将外室扶正,外室女一跃为嫡出长女,德行有亏,混淆尊卑。
等着吧,若她有得意之日,不会放过他和吴氏母女二人的。
绿墨捡起地上那信,只看了几行便红了双目,低语道:“老爷怎么能这般待小姐,明明小姐这般好。”
话才说了一半便被南栖止住了:“他向来如此,早该习惯了。”
“该准备明日上香会客的衣裳首饰了。”
被扯开了话头,将思绪转移到绿墨觉得目前最重要的事上,小丫鬟果真松开了手,任由那纸张飘到篓子里,只待明日扫洒下人进来丢了去。
翻开箱笼寻衣裳,还不到穿春衫的天气,皇觉寺在山顶上想必还是冷,绿墨又翻出刚进府大房送的那四套裙衫。
平素南栖不出门,穿到的也少,绿墨小心地收拾如今还是簇新模样。
正展开了让南栖瞧呢,她忽的问道:“小姐,二夫人不是说让您自个挑夫婿吗?怎么才过了三日二夫人就自主将人定下了。”
“好在那李公子也在画卷里头,奴婢那日细细瞧过了,家世清白,房内无人,家中唯有一个弟弟。年纪轻轻已经中了举,虽说配不上小姐,但也算得上差强人意。”
绿墨拾掇着衣裳喋喋不休道,心头却浮现出个念头,若说谁能配得上自家小姐,脑中闪过二公子郎艳独绝,清冷无双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