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卫国听得焦头烂额,他为难地说,“那你再劝劝他,也不是非要出国。”
“又是我劝?又是我管?”李永萍道,“行。唐卫国,你也讲得出口。你扪心自问,对孩子上过多少心?从小,小铎择校,上学,辅导作业,补习班,哪样不是我管?就按你说的,女主内男主外,那你好歹混个一官半职吧?你怎么搞的?快五十了还是个副队长,你那些同学最低都当上局长了吧,那待遇就是不一样。很多家都送孩子出国了。我不图你,我嫁鸡随鸡,你是没戏了,但小铎凭本事拿到了通知书,你凭啥阻拦他?你要有本事,你就给他更多的选择,你就给他铺一条更好的路,你行吗?”
李永萍的话深深地刺痛了唐卫国。他没有反驳,更没有怨怒,只是许久地沉默了。
论资历、能力,或是责任心,他样样不差,就差在多年前检举了贪污,得罪了关键人物,在四十多岁的黄金年龄里,仕途一落千丈,毕竟谁敢用一个检举过领导的人。
要是在二十年前,他完全能独善其身,也不会后悔检举的决定。但如今唐卫国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作为父亲究竟要背负多大责任,要成为孩子在精神上和物质上的双重靠山,要付出多少代价。
此时此刻,他必须承认自己是一个失败的父亲,即没有对孩子在精神上细心呵护,也没能在物质上为他提供稳定的保障,甚至还阻断了他追求梦想的道路。
但他又不能将这一切的核心原因说出,他知道华咏的水太深,无论谁站在旁边,都会卷进漩涡深处。曾经他没能给老婆孩子更好的物质;如今更不能再让他们承担本该属于自己的风险。
唐卫国暗自下定决心,要办好华咏的案子,在这个岁数最后拼上一把,给老婆争取更多的底气,给孩子铺一条更好的路。
第62章 :孤雁
建业大街。
街头车来人往,无论白昼黑夜,永远都是一样的喧嚣。路人的神情各异,步履快慢不一,他们随着红灯而短暂聚合,又在绿灯亮起后匆匆分离。
苏朝晖在书店买了一套化学习题,此时正坐在肯德基里看。
在他的窗外,是淮陵最大的汽车站。今日温度骤降,还不到十度,很多人都穿上了羽绒服,冬日的气息越来越浓。
口袋里的钱不多,吃肯德基太奢侈。苏朝晖什么都没点,一直在埋头做题,直到光线越来越暗,他抬起头,发现天都快黑了。
看看表,快到五点四十,越临近冬天,南方就黑的越早。
苏朝晖将习题册卷成一个纸筒握在手中,推门走出肯德基。
门口站着个时髦的女人,她身材窈窕,穿着贵气的灰色皮衣,正低头看杂志。
苏朝晖掠过女人身旁,忽然觉得不对,他回过头,看见女人的皮包开了,包底停着一只手,手指头又细又长,手背上的骨节直挺挺地绷起来,食指和中指已经攀进了包里。
“喂!王姐!!!”
苏朝晖冲女人喊,随即看见那包底的手往外一翻,转瞬即逝,快得留下残影。
女人莫名其妙地看看苏朝晖,走下台阶离开。
随着她移开身体,苏朝晖看见了台阶边蹲坐的男青年,他一身黑衣,戴着帽子,双手若无其事地搭在膝上,随着女人离开,帽檐下的视线冷冷地移了过来。
目光交接的刹那,眼里的冷光变成了嬉笑。
宋宇摘下帽子向苏朝晖砸去,“你妈的,鬼叫什么?”
苏朝晖接住帽子,看见宋宇没有血色的脸,略显疲倦的神态,人也比以往更癯瘦,唯独嬉皮笑脸的态度不变。
“你到了也不找我,还要先办事?”苏朝晖摇了摇头。
实际上,在说出这句话之前,苏朝晖就通过宋宇的状态判断出,自己离开后,他那边又发生了很多变故:他记得宋宇没回角县,而是去了什么地方找人,找到了吗?前不久,自己给他打电话,他的声音极其虚弱,是病了还是受伤了?如今他来淮陵,只是来玩这么简单?丁火呢?
苏朝晖可以罗列这些问题,但无法展开全面的推导,对于宋宇的背景,他已知的,除了表面上的身份外,就是宝玉告诉他的,宋宇小时候被人拐卖的事。
目前没有更多确切信息,推导的条件不够。
虽然苏朝晖有非常多的问题,但他一个都不会去问,只是轻描淡写道,“我们这里治安严的很,到处都是巡逻的。你有什么困难,我可以罩你,别干违法乱纪的事儿。”
“治安严的很,你咋栽到掮客手里?”宋宇咧嘴笑道,“谁违法乱纪?你有没有证据?没有不要血口喷人。”
一周前,两人约好在汽车站碰面。苏朝晖没有手机,才特地找个靠窗的地方等,没想到实地看了一集法治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