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章延舜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静默了半响都未有发话。
仿佛将要对她说出的那些话,是多么难以启齿,需要做足心理准备,酝酿排演百遍。
那矛盾又不安的心理使他沉重得蜘蹰不前,连双手都在冒汗。
那一刻他只觉自己很是矛盾又苦恼。
即便鱼梗在喉也想要告诉她那些话,明知自己这样的要求无耻至极,却仍希望她能应允下来。
直至陶离渊扬声催促,他终沉声默默开口:“离渊我知道,过去我做了很多错事,把你伤得很彻底,你一定很痛恨我,所以才会选择忘了我,忘了这五年间发生的一切。”
“但回想起来,五年前正正同样是因为你失忆了,我们才有机会在一起,并相爱了五年。”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不明就里,疑惑诘问。
说到此处,章延舜伸手紧握起她的手,情切的目光紧凝着她。
低微的语气苦苦哀求:“我想说,你可不可以不要赶我走,让我留在你的身边慢慢赎罪,补偿你和你的家人。
即便这辈子你都没能恢复记忆也没关系,既然五年前你失忆了终能喜欢上我,那这一次也一定可以的!”
而闻见此荒唐话,陶离渊已禁不住讪笑一声。
一脸不可思议冷声嘲问:“呵,章先生,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厚颜无耻,事到如今你还有脸说这种话?”
“过去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和我说了,所以我很清楚。
冷嘲过后,陶离渊很快收敛起方才那故作鄙薄的面容。
正颜厉色又道:“正正是因为我失忆了,不管之前我对你是爱也好恨也罢,反正我已经不记得了,所以我才可以做到不和你计较。
但这不代表我能原谅你,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不能,我的家人更不能。”
“所以我拜托你,别再妄想了,也不要再来找我,说白了我和我的家人都不想再见到你。”
说到最后,她更决绝直言,丝毫不给他留下一丝念想和余地。
犹如铁面无私的法官,不仅断然向罪犯宣判了死刑,还是此生再无上诉机会的绝情绝义、无情可讲。
眼前残酷的现实使得章延舜再不得不确信,陶离渊是真的忘记了他。
因为他实在再难将眼前这个冷心冷面的陶离渊,和曾经爱他爱得一往而深的陶一凝联系在一起。
那一瞬间,章延舜只觉有股浓烈的情绪从心底缓慢蔓延开来,愈渐转化成了撕裂的痛。
眼底里也早已泛起了汩汩溃败的泪光,他轻咬着牙努力抑制着心里对自己,抑或是对她那剧烈的悔怨。
那一刻,他已无力再抬眼看她。
只带着最后一丝冀盼低声究问:“这真的是你的真心话吗?陶离渊。”
“是啊,不然呢?”
直至最后,他所冀盼的奇迹没有发生,等来的仍是她云淡风轻的一句绝断回应。
话谈到此,陶离渊觉得和他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正想起身告辞之时,恰巧瞥见正从医院大门方向朝她走来的两人,她便欣喜地和他们打过招呼。
“千珩,皖歆,你们来啦。”
“嗯,听诗妤说你在一楼,就过来找你了。”纪千珩向她走近,脸上同样带着笑意。
而黎皖歆则不疾不徐地跟在他的身后,走到陶离渊跟前时也礼貌问好。
“你们还有话要聊?”旋即,纪千珩有意询问。
“没有,聊完了。”陶离渊果决应道。
顿了顿,似又想起了某件事。
饶有兴致向他叩问:“对了,之前让你帮我带的手账本你今天带过来了没?手痒了,想画画。”
“带了,现在在病房呢,陪你回去吧。”纪千珩会心一笑回应。
“好。”
“走吧。”
在陶离渊爽快答应下来后,纪千珩担心她身体仍未恢复,怕她走路不稳会摔跤,便自然伸手揽过她的胳膊,挽扶着她离开。
两人刚踏一步,又想起了身后不见跟上的黎皖歆。
于是他便转身询问:“皖歆,你不走吗?”
“你们先上去,我待会上来。”黎皖歆扬声应道。
“好。”纪千珩应声后,不疾不徐带着陶离渊离开了。
直至两人走远,黎皖歆才转头看向身旁这位,至从他们到来以后,全程都未发一语,只一直垂头安坐在长椅上的章延舜。
她之所以特意留下来当然是为了想和这位与她同病相怜的沦落人单独寒暄几句。
“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过,若事情败露,论惨我不及你的十分之一吗?即便离渊离开了你也不见得她就会和千珩在一起。”
黎皖歆也不理会对方是否想和她闲聊,自顾自地幽幽开口,语气里带着自嘲,又有着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