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源沉默几秒,问道:“那你那会儿跟我说的那句”他忘了喜欢自己”是什么意思?”
谈话间席渡早已半卧在床上,懒懒的靠在枕头上,想想从前的事,仿佛过去很久又仿佛就是昨天。
他顿了顿,平静道:“字面意思。”
原源一头雾水:“字面意思?”
“你去想想他表白前为我做的所有事,没一件是对他自己有好处的。爱人先爱己这个道理他不懂,我当时也不懂。”
“当年我的生活是个深渊,他不能跳进来,你明白我意思吗?”
“我拼命努力,松懈的后果我没法承受。可他不一样,他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家,就算他学不出来,他照样能活下去。”
席渡声音有些低沉:“换句话说,我当时无法分出多余的心给他。”
原源也沉默了。
他不是不知道席渡的从前是有多么不堪回首。
席渡是初中时候转回国内读书的,原源正是在这时认识他。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
高二有一次他赌气离家出走,给席渡打电话没接,他实在是无处可去,只好凭着自己尚存的记忆去席渡家里找他。
那是一处很深的窄巷,四周黝黑黝黑的,唯有两三盏照明灯挂在墙上。而那前方被黑暗淹没,看不见尽头。
饶是原源这种唯物主义者也在这里萌生出惧感,一路走得飞快,到最后直接用跑的了,还一步三回头。
这里环境差到连旧的楼道都没安灯,原源硬是硬着头皮抹黑上楼。
不过他刚停下来准备敲门时,屋里就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隔音不太好,原源在门口全听见了。
尖叫声结束片刻后,熟悉的男声响起,听起来有些无奈又有些沙哑。
“够了吗?”
紧接着,女人用哽咽的声音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渡,妈妈刚才又犯病了。”
“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好。”
“那妈妈先走了。我不能在这里多待,不然他们就会找到这里来,不能被他们知道你的存在。”
“你要去哪里?”
“去……去国外吧。”
屋内出现一阵沉默,片刻后,原源听见那个少年开口时语气里的悲哀:“他赌输的钱还没还。”
女人不可置信地说:“他两天前不是已经死了吗?!死了怎么还能去赌?!”
“他死之前赌的。”
“小渡……小渡……”女人又开始哭起来,“妈妈对不起你……”
屋里被她紧紧抓住的少年漠然地看着她,语气是冰冷的。
“为什么是我?”
“对不起小渡……妈妈真的不是有意的……你爸爸他肯定也不是有意的……你知道的,他这个人爱赌,你知道的啊……”
“爱赌……”少年喃喃地重复着,忽地轻蔑一笑,“拿我的命去赌。”
女人彻底慌了起来:“小渡,小渡你听我说,妈妈这里还有点现金。其他的我真的不能帮你了,我马上就要走了,被他们找到的话,我就会被带回去,你知道我回去会被怎样的对吧?你知道的……”
席渡垂下眼帘,淡声道:“你走吧。”
原源反应迅速,在女人开门之际躲进了黑暗里。与此同时,门里的光亮透出,让原源看清了那个女人。
就算妆被哭花,也掩盖不住那张绝色的脸。
和席渡有些神似,也怪不得人家席渡长得这么好看。
原源当时是在原地看愣了几秒,但这几秒足够让席渡发现他。
少年那时背着光站在玄关,脸上尽是疲惫之意。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几秒后,席渡率先开口:“进来吧。”
后来原源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那个女人叫汤茵,正是席渡的亲生母亲。通俗来讲就是“豪门在逃公主”。
而女人口中的“他们”正是她在芝加哥定居的父母。
汤茵和席渡的父亲席正私奔到国内,而席正爱赌,常年不着家。
除开照片,十几年来席渡就只见过他两次面。
第一次是席正带他去见高利贷。
第二次是席正死的时候。
汤茵和席正在席渡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分开后汤茵便带着席渡来边临,那时席渡正好初中。
紧接着汤茵就被她父母的人以生病为由带回芝加哥,留席渡一人生活。而没过几年,席正找上门来,把席渡带去见了高利贷。
从此以后,席正还不了的,都由席渡来。
汤茵为了不让席渡的存在被发现,从初中离开到高二这次回来的这段时间里,都没联系过席渡任何一次。
至于高二这次她回来,是因为席正出车祸死了罢了。
席正死后,这条深巷里的房子就被席渡低价卖出,连着赔偿金一起还完高利贷,住进了汤茵离开前留给他的一套老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