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的!他会理解我的!”
赫尔纳多喜悦道,“阁下,我们去楼下散步吧,我同您慢慢说。”
宁柚:“好啊。”
***
A-99,曼戎世家庄园。
看着坐在面前浑身低气压的军雌,琴不禁笑了,缓缓开口:“怎么,后悔了?”
安格塞斯摇头,说:“不。”
“真的吗。”琴笑意更甚,“可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正在深度反省你的罪恶,它像一枚下坠的陨石,快要压垮你的肩膀。”
“琴博士。”安格塞斯道,“您还是那么热衷于解读军虫的微表情。”
“当然,我的第一学位可是两性心理健康。”琴说,“有时候真希望你们这些……不会好好说爱的小虫,都去研读一下我教授的学术著作。他老虫家逝世已经三十一个年头,如果他知道这些研究令后代受益匪浅,一定倍感欣慰。”
安格塞斯没说话,沉思半晌。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博士。这些难题,全部可以通过攻读著作解决吗。”
“想什么呢,安格塞斯。”琴笑眯眯地,“我是逗你的。我记得你少时不是这样的。你现在,怎么和你的小阁下一样天真?”
“……”安格塞斯耐着性子,“您和从前一样,总是拐弯抹角。”
“你想得到通俗易懂的答案,是吗?”
“我想要正确的。”
“没有一条道路绝对正确。”琴注视着他,“太想求得结果,那么你从一开始就走错了,孩子。”
“我应该……怎么做?”
他顿了一下,“请告诉我。”
“我该,我该怎么对他好?”
眼前高大的军雌,从未像这一刻那样深深地垂首,像是在忏悔中自我凌迟,剖开心脏。
注视着他,琴叹了一声气。
“重新开始。”
“安格塞斯。”
长者的声音低回轻柔。
“他太脆弱了,不要用力地抱他,他会痛的。”
“不求回报地去爱吧。对他来说这是温柔。对你自己,也是一样的。”
……
晚风吹动纱帘,在宁柚曾经短暂住过的阁楼,安格塞斯从床底找到一本落灰的书。
房间里的任何事物,宁柚一件也没带走。
应主虫的要求,这里维持着宁柚走之前的模样,就连他在床上打滚时弄皱的床单,也未被抚平。
一切琐碎的细节都在还原最初。
在那半开的窗透来一袭花香时,安格塞斯俯身拾起书。
随着灰尘拂开,一张陈旧书封出现在军雌面前,久远的记忆回溯而来。
《Love letters for Cynthia(白玫情书)》。
弗里兰斯十来年前流传的一本简体诗集,不知撰写它的是哪位信奉浪漫哲学的吟游诗虫,还是某个爱而不得的可怜虫。
他的词汇匮乏,审美糟糕,语法一塌糊涂。仿佛一个非虫语母语者,在醉倒的情形下混乱记录。
[1st.
我巢居的星球
是一片贫瘠土壤
辛西亚到来之后
它就变成花房
辛西亚说
我埋下一颗
白玫瑰的心脏
如果没有得到充足的爱
它便立即死亡
……]
这是1st的序。
时间太久,安格塞斯早已记不明晰,雌父曾在这里为他念诵这本诗集,他昏昏欲睡,只记得寥寥几句。
[它是战争的反义
优雅的集合
枪管里生长出的微薄天光
将子弹锈蚀和浸透
深绿的血管缠绵亲吻
我扣下扳机的手
在花期来临的时候
初春就变成初春
曙色就变成曙色
飓风就变成飓风
银河就变成银河
翅骨断裂的阵痛下
它要
爱成为爱
我成为我
……]
后来这本书不见了,他以为弄丢,不曾想它其实还在这个房间里,被某只上蹿下跳的小猫给扒拉出来了。
……一直都在这里。
安格塞斯翻到最后,背面印刷的灰色斜体小字是笔者注解。
[*
Cynthia不是一个雄虫。
它只是一朵玫瑰。
一朵珍珠白小玫瑰的名字。
……]
在这句话的下面,有虫留下一行浅浅的,稚嫩的铅笔字迹。
“作 者 在 说 谎 。 :)”
安格塞斯:“……”
他手一抖,忽而书页之间飘下一抹浅紫。
夹在书里的圣丁香,已经因为失去水分而变得色泽黯淡,薄如蝉翼。安格塞斯弯下腰去,轻轻拈起。
霎时间他突然想起某件事情,愣在原处。
这枝丁香,是他亲自摘下,然后放在熟睡的小雄虫手心里的。
那时宁柚身体还很虚弱,稍稍高声讲话便咳得几近晕倒了。他把他抱回阁楼,听他闹骂,哄他睡去。睡着的宁柚总不踏实,像是定要抓住什么东西才肯安心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