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苏莞又不太确定。
厂房天花板的长管灯被窗外吹进来的风吹得摇摇欲坠,长管灯的光滑壁面反光掠过顾安衍的眉眼,黯淡而又深沉,“你以为证据从你手里交出去,你能拖得了关系?上面的人不是傻子,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是怎么得到的?”
苏莞闻言一怔。
顾安衍像是疲惫到了极点,闭了闭眼睛又睁开,“苏莞,我答应过你的父亲,无论如何也会保护好你。所以,从一开始,无论我做什么,只要是违法的事,我从不牵扯你,你为什么非要自己卷进来?”
顾安衍很深叹了口气,“苏莞……”
他说了个名字,却没了下文。
总归是有情分在,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便再气再恨再恼,但心底里总会是有那么一分的不忍。
顾安衍半张脸投映在染满灰尘的玻璃上,风平浪静又模糊不清,“你考虑清楚。”
他话落便迈步离开了房间。
苏莞站在原地,听到顾安衍与杨全一同离开的脚步,她忽然感到很无力。
苏莞一直待在房间里,第二天顾安衍没来,第三天也没来。
第四天晚上的时候,工厂下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苏莞起初没在意,等了几分钟,厂房的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来人不是顾安衍,却是祝谨宸。
时隔一个多月再次见到祝谨宸,苏莞先是惊喜,然后就变成了担忧。
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一瞬不瞬地看着祝谨宸,“你怎么来了?”
祝谨宸不由分说就拉着苏莞往外走。
苏莞却不肯。
祝谨宸顿足看向她,“先离开这里。”
苏莞摇头,“证据我已经拿到了一部分,地址是北二路金河小区二号楼二单元六楼西户,进门卧室的柜子,第三个抽屉里放着U盘。如果那个U盘已经被顾安衍拿走了,你就登录我曾经给你做助理时的邮箱,里面有备份。”
祝谨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疯了?”
苏莞打断他,“我想劝顾安衍去自首,所以,你给我一些时间,拿到那些证据之后先不要交出去。”
祝谨宸反问,“你有多大的把握说服他回头是岸?你难道现在还不明白?顾安衍早就已经不能回头了。”
苏莞片刻怔住。
闹到这种地步,祝谨宸也不想再瞒着苏莞。
“你以为我爷爷真的是突发脑溢血意外死亡?你以为我父亲真的是意外车祸才在医院昏迷不醒?你以为顾安衍的身上只有经济罪吗?”
苏莞顿时如遭雷劈。
她是真没想到,也是真的不知道。
在苏莞的认知里,顾安衍的罪行大抵就只有两样,洗/钱和走/私。这两种罪名虽然也是重罪,但罪不至死。
恰在这时,破败的楼梯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脚步声,皮鞋碾过水泥地面,是细微地声响。
苏莞和祝谨宸同时向厂房门外看去,梯阶拐角处显露一个男人的发顶,乌黑浓密,英挺坚硬。
男人的身影缓缓移动,并不着急,甚是沉稳。幽暗的光影中慢慢浮现出男人的额头,眉眼,鼻梁。一点点,一寸寸,最后完全出现在苏莞和祝谨宸的视野里,是顾安衍。
祝谨宸丝毫不意外顾安衍会及时出现在这里,顾安衍也同样不意外祝谨宸的到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是顾安衍先开了口,“商量出结果了吗?”
祝谨宸郑重回了一句,“大哥,你有些可惜了。”
顾安衍毫不介意,“是吗?”
祝谨宸没说谎话,他是真的从心底里觉得顾安衍有些可惜。顾安衍是难得一见的商业奇才,只可惜没走正路。
顾安衍目光凌厉扫过祝谨宸,“知不知道我想揍你已经很久了。”
祝谨宸云淡风轻,“你打得过我吗?”
顾安衍漫不经心解了两颗外套的扣子,“苏莞,你出去。”
苏莞愣住,但没动。
顾安衍看向她,“听不懂吗?”
苏莞张了张嘴,但在她说话之前,祝谨宸却也先声道:“去外面等我。”
两个男人都让她离开,苏莞没理由再执意留下,她心里隐约能猜到会发生什么,但她阻止不了。
苏莞抬眸看向祝谨宸,她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卡在喉咙里,到最后依旧还是什么也没说。
苏莞有些担忧地离开了厂房,但没走远,就在门外不远处。
祝谨宸与顾安衍的关系,大抵从祝谨宸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能够相亲相爱。
祝谨宸的母亲对不起顾安衍的母亲,而祝谨宸也从某种程度上对不起顾安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