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两人神色各异地对视一秒,陆让尘转身上了楼。
他一走,楼下客厅的气氛似乎更微妙了。
祝云雀唇瓣轻动,想说什么,哪知程丽茹先开口了,她淡撇她一眼,“有什么话坐下说吧,免得陆让尘觉得我在欺负你。”
“……”
祝云雀乖乖在她面前坐下。
两人中间隔着茶几,距离不远不近的,倒也舒服。
程丽茹盘问她,说,“你们俩什么时候领的证。”
祝云雀抬眸迎上她的目光,肩颈线条清丽而优雅,说,“就昨天。”
“……”
程丽茹都气笑了,说,“臭小子,行动倒是够快,还会先斩后奏。”
她又看她,语气说不清什么滋味,“你家里同意么?”
这个家里,不仅指祝平安那边,还指冯艳莱,只是那个名字,似乎是一道禁忌,她不肯说出来。
祝云雀没那么拐弯抹角。
她看着她,很平静的腔调,“我爸那边管不了我,至于我妈。”
她停顿了下,说,“她在澳洲,找了个新家,过得勉勉强强,也没那个心思为我操心。”
不止不会为她操心。
两人连联系都不太多了。
也就是前几年的事,冯艳莱给老外生了个儿子,似乎是有了新的人生目标,也决心和国内的一切割裂,她跟祝云雀说过——我对你尽的义务都尽到了,以后妈妈也不想再操那么多心,你这么大了,能照顾好自己。
复述这些话时,祝云雀嘴角扯着极淡的笑意。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能笑得出来。
程丽茹也不知道。
她只错愕地怔了瞬,觉得祝云雀那一瞬间的笑很讽刺,也很悲凉。
既然话题已经到这里。
祝云雀也没必要再弯弯绕绕地寒暄。
她看着程丽茹,语气尽可能诚恳真挚,眸光轻闪着说,“但就算她现在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也要代替她,代替我自己,跟您说一声抱歉,真的抱歉,程阿姨,是当初我们的出现,毁了您的家庭和婚姻。”
是真的没想到。
没想到祝云雀开口表达的,不是希望她能同意她和陆让尘的事,而是道歉。
程丽茹心口都突了一瞬。
喉咙哽了又哽,鼻腔也倏地涌上一股酸呛之感。
像是堆积在角落里,多年的恨意与痛苦,被人一铲子挖出来,晒到天光之下。
程丽茹一时无话可说了。
祝云雀也没指望她能说什么,兀自往下说,“其实她这些年很不好过,她知道她对不起你,只是她没有那个勇气。”
“……”
“既然她没有,那这些话就由我来说。”
“程阿姨,您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长辈,如果当初没有您的帮扶,我和我妈不可能过上那样的生活,更何况,她还做出那样恶劣的事。”
“我不是为她来说情的,我只是希望您未来的人生,都能平安顺遂快乐。”
话到这里。
程丽茹打断她,“你希望我平安顺遂快乐,那你为什么还要和阿让在一起?”
“……”
祝云雀说,“那是两码事。”
程丽茹冷笑一声,像是根本不相信鳄鱼的眼泪,她情绪五味杂陈地说,“你别指望跟我说几句好话,我就能同意你们的事——”
“我没指望您同意。”
祝云雀冷静起来,是真挺不好对付的。
说完那些压在心头的话,她甚至是从容不迫的,她说,“阿姨,我们已经领证了,是正儿八经的夫妻,除非我们自愿离婚,否则谁拿我们都没办法。”
“你是在对我耀武扬威吗?”
“没。”
祝云雀肩膀绷直,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口吻尤为坚定,“是陆让尘的选择。”
如果不是陆让尘选择她,她不会坐在程丽茹面前,就像陆让尘说的,她从头到尾,都没做错过任何事。
那些扛在她身上的枷锁。
她不想再背负了。
“好,好好,”程丽茹再次被气笑,“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你这么牙尖嘴利。”
稍微顺了口气,女人说,“你现在把我惹毛了,就不怕我逼着你们两个分开?当初老爷子就没给你家好果子,你现在就不怕么?”
“……”
怎么可能不怕呢。
是怕的。
不然前些天,她也不会翻来覆去地犹豫徘徊,畏首畏尾。
可现在,她不怕了。
再也不怕了。
轻轻吸了口气,祝云雀直白地看着她,说,“我和家里已经说明白了,我不会再为他们承担什么,他们也会当我不存在,所以就算是您和程家,再拿我父亲和后妈的事拿捏我,我也只会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