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还像做梦一样,”陆让尘失笑,眼神是禁不住坦诚,“昨晚还梦到你又走了。”
他语气几分说不出来的委屈与难捱。
听得祝云雀心脏狠狠一抽。
她忙说,“我不会再走的。”
陆让尘笑,“我知道,我都听见了。”
他这一笑,祝云雀忽生感慨,她说,“有人跟你说过没,你长得很像你爷爷。”
她用手指了指他眉眼的那块,“这里特别像,只是你跟他气质不一样,他看着不怒自威,笑着也让人害怕……但你不一样,你对我来说,不笑的时候也是温柔的。”
明明是很朴实的话。
里头蕴藏的情绪,却堪比情话。
听到这里,陆让尘喉头微滚,不由把她抱得更紧些。
温热的唇瓣落下来,他在她唇上浅尝辄止地亲了亲,嗓音发涩,“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是我不好。”
“我跟你保证,以后有我在,你不用再为任何事担惊受怕。”
“你不用担心我爷爷,也不用担心我妈。”
这两个称呼,像停在心头的积雨云,多年不散。
祝云雀闻言眼眶一热,鼻腔突然就酸了,她说,“我知道,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用怕。”
不用怕他妈妈怎么反对,也不用担心他爷爷再出手拆散他们。
“然后呢,”陆让尘又问,“然后发生了什么,他逼你出国后为什么又会牵扯到你父亲?”
“……因为他知道你来找我了。”
祝云雀垂眼说,“他知道你来找我复合了。”
或许有钱就是无所不能的。
即便人远在异国他乡,也还是能第一时间被洞察到所有动向。
祝云雀永远记得那天她打完工回到家,被邻居告知有人在楼下等她,而等她的那个人正是陆让尘时,那刻悲喜交加的情绪,汹涌得让她有多喘不过气。
祝云雀从没哭成那样过。
她把自己关在厕所,抱膝坐在门口的地面上,眼泪决堤一样从指缝流出来,却不敢哭出声。
因为冯艳莱在卧室。
两个人挤在廉租房里,每日为生活和学业奔波,所有的勇气都已经消磨殆尽。
她不敢想象,如果陆让尘也陪她一起过上这样的日子,她会有多内疚与痛苦,更别说在那天回家之前,程富森的助理已经给她打过电话,说他父亲已经被企业辞退了。
祝平安年纪本就大了,不再适合做列车长,企业也是外包的,并不是无法撼动的铁饭碗。
本来他想找人调去别的岗位等退休,结果不曾想,程家老爷子的一句话,那企业就把祝平安扫地出门了。
全家上下都靠着祝平安一个人吃饭。
邓佳丽当时急得给她直发信息,说雀雀,你怎么能这样啊,你们之间的事为什么要牵扯到你爸爸,现在你爸爸工作没了,我们现在一家四口怎么活啊!
女人的指责到现在祝云雀还历历在目。
就是那个瞬间,祝云雀觉得自己快承受不住了。
甚至有那么一秒,她想冲下楼,什么都不管地跑到陆让尘怀里,跟他说你带我走吧,我们私奔吧,我什么都不要管了。
可是不能。
她不能。
她擦干脸上的泪水,透过卫生间的老旧窗户,痴痴望着楼下等她的陆让尘。
少年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手里夹着一根烟,还是那样颀长的身姿,却透着落拓不羁。
他瘦了,也高了。
神态也变得颓然,不再意气风发。
就连身上的衣服的材质,也不再是从前的昂贵质感,而是最普通的款式。
可他看她眼神却没变。
仰头朝她方向望时,还是那样深挚滚烫,甘之如饴。
偏偏青白色的烟雾若有似无地隔绝着两人的视线,卫生间昏黄的光线背着光,到最后,陆让尘也没看清她的脸。
那是第一次,祝云雀觉得自己毁了陆让尘。
和他本在罗马的人生。
然而她又哪曾想到。
在未来两人说起这段往事时,陆让尘回应她的,却是嗤然一笑。
像是拿她没办法,又气不打一处来,他冷笑着说,“祝云雀,你是自虐狂吗?什么叫你毁了我?我好好一个人是你能轻易毁掉的?”
“还有什么本来在罗马的人生。”
他不屑地呵笑,“你怎么就知道罗马是我想待的地方?我就不能朝你狂奔吗?”
“狂奔”两字,像砸在心上的一记重锤,祝云雀瞬间就怔了。
眸光在颤动,她几乎不能自已地呢喃出他的名字,说,“陆让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