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里的手机忽然间嗡嗡作响,打断了他的思绪,江池渊烦的厉害,语气不善:“喂?”
那边似乎是被他的语气吓到了,好半天才怯生生开口:“您好,您是时玖凛的家属对吧,您现在在医院附近吗?”
江池渊捏了捏眉心,强压下心中的不悦:“有事么?”
“是这样的,”电话那头斟酌了一下话术,“病人和您在一起吗?刚刚护士去给病人换药,结果发现病房内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病人伤势未愈,家属还是尽量不要带他往太远的地方走,以免出现什么差错……”
后面的话江池渊其实已经听不太清了。
他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的一声断了个彻底,耳边仿佛有千万只狂蜂在朝他怒吼。
时玖凛,不见了?
心脏猛的漏了一拍。
他一把推开医院门,想跑去病房看看时玖凛究竟是在搞什么幺蛾子。
却在路过电梯时意外看到了不断上升的数字。
江池渊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大脑乱成一团,心跳声又急又重,几乎是毫不犹豫从安全通道朝天台奔去。
也许时玖凛只是去卫生间了呢?
也许只不过是恰好有人家属病房是在较高的楼层呢?
也许一切都是他想多了,时玖凛此刻正在某个角落兴致勃勃看他惊慌失措呢?
毕竟他那么一个贪生怕死的人。
可就好像是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在牵引着他一般,指导他一定要这么去做。
可能是信息素之间的联系,可能是标记的隐形作用,可能是他们在一起太久对彼此了然于心……
他等不上备用电梯下来,像疯了似的拼命向前跑。安全通道空旷,一时间只能听到脚步声的回响和愈发紊乱的呼吸声。
快一点,再快一点。
Enigma身体素质再强也是血肉之躯,刚结了一层薄痂的伤口此刻已经有了隐隐崩裂的迹象,血渗透纱布,撕裂的疼痛顺势蔓延,钻入骨缝。
他却好像感觉不到一样,反而咬着牙化疼痛为动力,加快向前跑的速度。
自己在死亡线附近徘徊的那段日子里所遭受的折磨才配叫做痛苦,现在不过是被人捅了一刀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江池渊脸色阴沉到可怕。
他呼吸沉重,在即将抵达天台前刚刚巧巧听到电梯停止的声响。
江池渊咬牙,看到前方的时玖凛头也不回,拼尽全力爬上天台,意图明显。
江池渊慌了神,失声大喊时玖凛的名字,脸上那张无论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面具终于有了极细的裂缝。
没有得到回应。
时玖凛就好像是什么也听不到一般,自顾自向前拼命奔跑,想要跳入另一个世界——
他累了。
实在是太累了。
可他没法休息呀,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自己都身处在那个透着血腥味的地狱。
他在梦中被各式各样的人宰杀,尸体被扔到各种地方腐烂,不管怎么拼命逃窜都躲不掉。
这还只是在梦中。
他在现实中所遭受的那些虽然不会直接让他殒命,却也足够让他生不如死,将他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彻底碾个粉碎。
风声呼啸,他久违地感到一阵轻松。
像是全身的重担在这一刻都被卸了下来,就连呼吸都都带着一股即将得到的解脱的自由之意。
都是骗子。
这个虚假的世界啊。
时玖凛抬头,最后扫了一眼四周灰蒙蒙的建筑物,和远处即将破晓撕破黑暗的晨曦。
还真是,没有一点可以让人留念的东西呢。
他最后也还是没能坚持下去啊。
活下去对他而言太难了。
这意味着他在日后的每一天都要活在江池渊掌控下,接受他的侵犯,亲眼看着自己一点点崩溃,神智涣散却没有丝毫办法。
他想救自己。
有没有其他人愿意伸出手来拉他一把无所谓,只要他自己能救自己就好。
可他做不到啊。
他被绑起来抽的时候甚至连蜷缩起来护住自己要害都做不到。
他救不了自己。
可他本来不用遭受这些的。
时玖凛心底的恨意几乎要吞噬掉其余所有的情感。
那么,到此为止吧,让一切都结束吧。
他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太阳,任由吹过的风从衣服下摆钻入他的身体,和他撞了个满怀。
他身体前倾,笑着扑向这个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的游戏。
可当身体即将坠入深渊的最后一刻,手腕却被那个让他做梦都想杀的人拽住。
手骨承担了身体全部的重量,在那一瞬间断裂,发出清脆的“喀嚓”声。
江池渊眼眶红的好像能滴出血来,却没有一丁点儿多余的液体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