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道:“东辑事厂最基本的规矩是什么?”
宗元一愣,身形绷地如雕塑般。手指紧紧地捏着弓箭,却不敢再将弓箭抬起来了。
“忠心。”
说着,他的面颊也跟着绷紧了,又紧紧地咬着后槽牙道:“若是不忠,便以命相抵。”
秦肆冷哼一声,“你的命尚且留着罢。”
他不再理会宗元,兀自下了马来,披着一身寒气向着青黛走去。
在她的身前站定,深邃又夹杂着不明情绪的目光凝望她半晌,才微俯下了身子朝她伸出手来。
那微颤着的手,似乎表明了秦肆的心中,一点也不平静。
青黛仍旧沉浸在恐慌当中,目光有些涣散,心有余悸。见秦肆伸了手过来,她不知为何,心中竟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意来。
秦肆似乎还是初见时、令人闻风丧胆的东厂厂督,她仍是要在他的羽翼遮蔽之下才能存活的苟且之人。
现如今唯一变了的,只有她的感情而已。
她心中一直坚守的底线似乎在一瞬间猛地断裂,再也没有可以拒绝他的理由了。
她竭力平复着紊乱不止的心跳,也试着朝他伸出手,缓缓地将手覆了上去。
他的手掌心仍旧是那么宽大温暖。
秦肆一接稳青黛的手,便毫不犹豫地将她揽入怀中,脚下一个点跃,便轻松地跃至黑马背上坐下。
“驾!”秦肆随即低喝一声,那匹黑马便立即迈着大步朝着森林深处跑去。
独留宗元待在原地,他平时凶狠的粗眉,此刻却有些松了下来。
他木讷盯着二人渐渐离去的背影,目光颇为凄惨,“督主……”
第55章 如胶似漆
森林之中阴暗又寂静,粗壮的大树藤条相互缠绕,如同罩上了层层叠叠的大网,也极似暗绿色的苍茫海底,似乎一丝阳光也透射不进来。
而那片青翠之下,正有一匹高大的黑马在不断地前行着。
待到无人处,马儿就渐渐地行慢了。
马儿背上驮着秦肆和青黛,二人皆不言语。
青黛面色稍稍有些落寞,在劫后重生的万幸之余,脑中似乎也变得有些卡壳了。
她混乱地想着宗元所说的那些话,却万般不能想得透彻。
她想累了,便下意识地抬头往四周看去。
只见前方密密的塔松像撑开的巨伞,枝连着枝,叶叠着叶。重重叠叠的枝丫间,漏下了斑斑点点细碎的日影。
轻柔的微风和煦,头顶飞悬着的鸟鸣清脆,小溪溪水潺潺流动。
青黛的耳目受到了洗礼,全身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溪边不时有清风吹来,风中还夹带着丝丝淡淡花香气。适才那般受惊了的紧张、焦虑情绪便渐渐地消失了。
青黛这才回过神来,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处境。
她正骑着马儿,却是被秦肆围在他的怀里,后背与他宽阔厚实的胸口紧紧地贴在一起,姿势好生亲密。
她一惊,不禁有些羞赧起来,却怎么也不舍得下马去。
经历过适才一事,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又变得复杂了,她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
秦肆在她的身后,她窥不见他的神情,只能听见他均匀浅淡的呼吸声,却也不知道他此时是何样的情绪。
他安静得如同一座冰冷的石雕。
她心里有些忐忑的,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来打破这般宁静的气氛。
眼前的树木越来越稀疏了,似乎到了森林的边缘地带,视线处出现了一片宽阔的草地。
草木微黄,被阳光晒得很是温暖,发散出干焦的气息。
一阵微风拂过,平静的草地即刻骚动起来,涌起一圈圈绿色的涟漪。
青黛却是无心欣赏的,她满腹心思都在秦肆身上。
正当她以为秦肆不会开口言语时,头顶处就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你……仍在生气?”
这个问题,似是他思虑了很久才提出来的。
青黛稍稍地一愣,正如他所言,此前的她的确还是气的,她有些羞恼地不愿意承认,便含糊着声音糊弄过去,“唔……”
她果然还在生他的气。
秦肆那浓长的眼睫微微掩下的深邃眼眸里,似乎显出一丝寂色来。
“那日……”秦肆的声音低低的,微蹙着眉,沉吟半晌才狠狠地一咬牙,似乎是下定决心般地坚定说道:“那日是本督的错。”
青黛闻言,眼眸顿时圆睁,浑身血液宛如凝固,显然是颇为惊讶的。
她似是不敢相信,一直高高在上的他,竟然这般地主动低头认错了。
心里的阴霾似乎一瞬间就一扫而空了,哪里还有半分怨他的意思。
她嘴唇颤了颤,欲说的话在口中转了好几个圈,最终却只是轻飘飘地道了一句,“督主可知是哪里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