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谁打的,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司容落寞的摇了摇头,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中举,理应意气风发的榜眼,声音也是嘶哑得不成样子,道:“母亲,您不用去苏家了,兰玉他...不会嫁给我了。”
司大人追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你去苏家了?”
司大人没有等来司容的回答,却见司容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对着司主君磕了三个头。
“父亲,孩儿幸得父亲多年教导,才有今日,父亲对我有生恩与养恩,我曾经最信任的人便是父亲,您说的每一句话,孩儿都会听,但父亲,您从来没有把孩儿的意愿放到过心上,甚至故意去伤害孩儿的挚爱。”司容突然笑了一下,无奈又无力,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摁灭了眼里的光。
她其实也才不到二十岁,从小就活在长辈的规训下,从不为神童之名所累,也不会因此生出骄傲之心,更没有丝毫的自我。
她曾经坚定的以为,自己考取功名后,就能得到想要的。
可她相信的,所爱的,最终都化为了一场空。
苏棱卿说的对,她根本没有保护所爱之人的能力,她被困在牢笼里,根本就没有做过自己。
司容语气平静道:“母亲,父亲,孩儿已经决定,向陛下请旨,归于一介白身。”
司大人听到这句话,犹如五雷轰顶,司主君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样,歇斯底里道:“什么?你苦读那么多年,现在居然因为一个苏兰玉,就要放弃功名跟唾手可得的富贵吗?!”
司主君拽住司容的衣服,眼睛死死的盯着她,“你做了官之后,想要娶谁都可以,那个苏兰玉根本就配不上你,你是父亲看着长大的孩子,你是司家唯一的希望,你怎么能放弃功名,不去做官呢...”
无论司主君怎么拽,怎么打,司容都不为所动,司主君彻底慌了,慌不择乱的妥协道:“我同意你娶苏兰玉就是了,我同意你娶他...”
若是没有发生退婚的事,司容听到这句话会很高兴,但现在,再没有比她更清楚,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娶到兰玉了。
司容从地上站起来,像是没有听到司主君绝望的哭声,朝着外面走去。
司大人甩了甩袖子,也离开了。
三月份,江南早已是一副万物新生的春景,京城却还是有些肃冷,司容穿着单薄的衣衫,一步一步在街上走着,颓废的模样,任是谁都猜不出来,她其实是这届的新晋榜眼。
不知走了多久,她在前方看见一队迎亲的队伍,在一片锣鼓喧天中,听见周围人的议论声。
“这对新人从小就定下了娃娃亲,如今终于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可不是吗,听说张小姐今年参加了科举,虽然没有考中,但那贡士岂是好考的,依我看呀,两妻夫只要和和美美的,等再过三年,一样可以考。”
“那李公子可是出了名的性情好,张小姐可真是有福气,早生贵女,早生贵女!”
司容停下了脚步,痴痴的望着这一幕,她的兰玉的婚礼,本应该也是这样的,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他穿着亲手绣的嫁衣,执着她的手,露出腼腆的笑容,还有许多人的祝福...
她脑袋里回想着刚才的场景,不知不觉走到了苏家。
天色已经快暗了,外面又冷得刺骨,街上的行人都没有多少,她在门房看不见的地方,寻了一处墙根,就这样睡了一晚。
次日,门房发现了就快要冻僵的司容,差点被吓了一大跳,在探得还有气时,急忙跑回府里禀报。
司容睁开眼睛时,发现苏兰玉就站在她面前,这让她以为自己还是在不真实的梦中,但她又抱着一丝奢望,想要多看他两眼,生怕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兰玉,咳咳。”司容的喉头涌上一股腥味,虽然五脏六腑都在抽疼,但她还是强忍着,开口道:“你还愿意在梦里见我,真好...我已经打算向陛下请旨,放弃功名...咳咳。”
司容捂着口唇,掌心赫然出现了梅花点点的殷红血迹,她将手握成了一个拳头,藏了起来。
苏兰玉沉默了一会儿,温声道:“阿容,其实我是希望你做官的,你性情温善,若是为官,一定会是位为民的好官,你不必因为你父亲的过错,而惩罚自己。”
“你幼时不是还与我说,想要跟司老太君,你的曾祖母那样,做个吏维良臣吗?”
苏兰玉的声音很温柔,司容望着他,心里却如同被刀割般疼,世上最懂她的人,不是父亲,也不是母亲,而是兰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