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中婴孩面色发青,像是死了。
待萧沉韫还没反应过来时,苏南枝已经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四周皆是茫茫无际的风雪,寸草不生,广袤天地笼罩在一片冰冷刺骨中。
她一边走一边脱下稍微温热的大氅,毫不犹豫地披在老夫人身上,蹲下来问:“婆婆可是遇到了难处?”
背对她的老妪被这如天神降临一般的关怀问话,惊喜的语无伦次,连忙哭道:
“姑娘求你救救我怀中孙儿!老婆子愿意给你当牛做马!”
苏南枝卸了大氅给老夫人穿上,自己却衣着单薄,冷的有些瑟瑟发抖,扶起跪地之人,牙齿打颤道:“婆婆让我看看。”
“诶!好好!”
老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襁褓稚子递去。
苏南枝抱住那瘦弱到几乎脱相的婴孩,面色凝重地探了探鼻息,旋即,心生悲悯地长叹口气,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和这位满眼希冀的婆婆说,孩子已经死了,大概冻死四五个时辰了。
萧沉韫将厚大氅裹在苏南枝身上,迟疑了下:“稚子已去,还请节哀。婆婆要去哪里?我载你一程。”
稚子已死四字,像天崩地裂般,压的老夫人嚎啕大哭,她跌坐在雪地里,悲怆哀嚎:
“我原是蜀州人,可今年洪涝严重,庄稼颗粒无收!我一家人便和大批难民逃到北部求生,路经此地,儿媳儿子被流寇劫杀后烹制成人肉果腹,我抱着孙儿艰难出逃,又遇暴风雪,衣着单薄,大批难民被冻死!”
果然……
苏南枝和萧沉韫抬眼朝前方看去……
上百具衣着单薄的尸体,零零散散地倒在雪里。再往前,还不知道冻死了多少人,雪太大也看不清,等开春雪化了,
南部和塞北有温差,沧州蜀州并不像塞北这么冷,难民没有厚衣服,来到风雪雨极冷的塞北,怎么可能撑得住?
王公贵族的命是命,难道普通人的命便不是命了?
苏南枝心生痛惜,无比震撼,她看着前路那些冻死的难民……
母亲佝偻着身子将女儿紧紧抱住,企图互相取暖,却还是冻死了,一对年轻夫妇冻死时,还保持着彼此搀扶的姿势……
从前她生活在锦衣玉食的京城,满门心思想要保护苏家,囿于权势斗争,可到京城之外的地方去看,才知道,这个世界水深火热的不是她一人。
京城昌盛,嵩阳繁华,可到那些并不繁华的地方去看,世上还有很多人忍饥挨饿。
在萧沉韫给她裹上厚毛毯的同时同刻,在塞北、在极寒之地,有人冻死,尸埋雪地。
苏南枝看着陷在雪地的那些尸体,一颗心被震颤的久久无法平静。
身后似乎传来马蹄之声,簌簌风雪里,还响起一阵兴奋不已的怪叫:
“嗷嗷呜!”“哈哈哈!”“架!!”
“你看前面那商队,肥肉啊!”
“他们长得肤白肉嫩,煮起来肯定好吃!”
一阵阵变态的大喊!
苏南枝、萧沉韫、洛云崖转身回看——
只见山坡上,三百多个拿大刀的流寇,手举浸过油布的火把,骑马冲来!
黑夜里,火光犹如鬼火般,幽深又恐怖!
老夫人猛然爬起来,推开苏南枝推,毛骨悚然地尖叫:“姑娘快走!快走!就是他们杀了我儿子儿媳!”
第二百三十八章 以正义之名行恶,更为荒谬
“走!往哪里走?今天谁也跑不了!”
为首的彪头大汉,冷笑一声,“老三,你说这人肉,吃起来和羊肉也差不多嘛,皮肤嫩的吃起来确实不塞牙,把那个白衣女子给老子抓回去,先当压塞夫人,看腻了再煮来吃!”
他用刀尖指着苏南枝。
上百来号人从四面八方将苏南枝、萧沉韫、洛云崖以及二十辆马车,团团合围。
那个三当家哗一声拔刀出鞘,带着五个弟兄翻身下马,朝苏南枝走去:“美人你乖乖的别反抗,不然,我可要误伤你了。”
在流寇眼中,苏南枝好比贫瘠大地的一朵罕见漂亮的花。
三当家走过来时,萧沉韫剑眉微蹙,揽住苏南枝细腰,宣示主权:“滚。”
“哟呵,这是你女人?”三当家攥紧刀柄,“我瞧你倒有些力气,不若把女人送给大当家,加入我们宣威帮,保你吃饱穿暖!这劳什子商队可没什么出息,跟着我们干大事吧!”
萧沉韫唇角划开一抹凉薄讥笑:“什么大事?”
“起义啊!”三当家愚昧又猖狂,“你也看见了,塞北万里飘雪,粮食颗粒无收,冻饿而死之人数不胜数,别说野兔,就是连一只野鸡都没有!要吃肉,只有吃人肉,毕竟人是最常见的。”
“只有打劫才不会饿死!要行正规打劫之事,必须假借起义之名,抢官府富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