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那就是不喜欢你。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如果她从来没主动过,那就是不喜欢你。”孙太傅抚着白胡子,面色沧桑像是陷入回忆,怅然地劝道,“先帝感情挺顺畅的,怎么到了王爷这里,就那么坎坷。”
萧沉韫听着老师的一再打击,不想说话,转移话题道:“老师找本王,可有何事?”
孙太傅这才面色凝重道:“宫中秘传,陛下近日频繁咳血,像是不大好了,也就这两年。”
听闻此事,萧沉韫并不诧异,当今圣上表面仁义清正,实则色令智昏,自智贤皇后薨逝,便常年在后宫夜夜笙歌。
近几年,还越来越荒唐了。
不仅娶了智贤皇后胞妹左如月做继后,还纳了智贤皇后堂妹、表妹、远方侄女为妃嫔,近年来还秘密命穆常之寻找与智贤皇后长相相似的女子,圈养在行宫内醉生梦死,身体不好,属实正常。
“王爷想推哪位皇子上位?”孙太傅问道。
“七王。”
孙太傅堪堪点头道:“七万生母雅贵妃,有镇国侯为主的多数武官为靠山,行事光明磊落、慈善悲悯,但缺乏一点狠劲,帝王过分仁慈不是好事。”
萧沉韫提议九王是因为,苏南枝曾说过,她想嫁去万家,与七王雅贵妃为伍,对付太子和萧瑜。
所以,他才选了七王。
冷风倒灌进屋内,吹得孙太傅连连咳嗽:“咳、咳咳。”
每咳一下,都仿佛上气不接下气那样,肺腑火辣辣的疼,孙太傅连喝好几口热茶才缓过来,忧虑道:“无论如何,王爷都不可给陛下抓住把柄,再怎么样,都要熬过他登极乐后再从长计议。”
太傅指的是,苏南枝一事。
既是陛下赐婚,萧沉韫就不能抗旨不遵、抢夺臣妻。
萧沉韫闭上眼,艰难地,沉沉地点了个头。
孙太傅稍微放心了些,和蔼笑笑:“希望老臣能熬走陛下,再多活几年,能助王爷得偿所愿。”
如此大逆不道之话,普遍之下,也唯有孙太傅敢在摄政王书房里讲出。
毕竟先帝崩逝那年,孙太傅想的是推萧沉韫登基称帝,奈何萧沉韫无上位之心,所以,孙太傅很不喜如今的萧睦。
在他眼里,无论七王还是萧睦、任何一个亲王,都不如萧沉韫适合,那把龙椅。
“老臣告退。”孙太傅步履缓慢,被余晔扶出了书房。
待孙太傅离开后,萧沉韫坐在书房中,提笔蘸墨,展开白纸,不自禁地画出了苏南枝面容。
他紧闭房门,独自一人坐在屋中,窗外落日月升,等到夜幕四合也并未点灯,只是借着一束月光,一笔一划细细勾勒女子容貌。
太傅说,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回想从前,他总是莫名没缘由地去找苏南枝。
从嵩阳到死水县、再到回京后,大多数时间都是他主动找她。
记忆里,苏南枝很少主动来找他,来找他都是有所求,而并非像他这样,只是想见他才来找他。
所以,苏南枝对他有喜欢吗?哪怕一点点喜欢……
萧沉韫心情忐忑,笔尖不慎在画像上拉出好长一条墨线,他连忙拿手去擦,这一擦,手心都是墨汁。
他剑眉紧蹙,有些烦躁不安、又有些局促不安,他活了二十多年,鲜少出现不安的情绪,这让他有些无从适应。
假如,他十天不找苏南枝,苏南枝会主动来见他吗?
仅仅是想他才来见他的那种。
不,或者七天,七天为期,他想看看,苏南枝会不会来找他。
他心烦意乱地揉皱画像,执笔重画。
*
然而连着七日,苏南枝都在芸院中等消息。
一等雅贵妃为父亲求情延期年后问斩,二等太子奸情暴露,三等宋佳月来求她。
这段时间,京城一切风平浪静,静的像起不了半点浪花,镇国侯一党暂停弹劾太子,左丞相也没在朝堂上与太傅骂架,七王在道观修身养性,萧瑜忙着辗转各城拉拢民心。
苏南枝暗香浮动的如瀑青丝,披散在腰际,坐在合欢树下,指尖放在古琴弦上撩拨翻转,曲音从宛转悠扬再到急转直下,忽然奏出金戈铁马磅礴之势。
她柳叶眉微蹙,指法急速变换时,琴弦猛然断裂发出刺耳的嘶鸣。
“叩叩叩——”有人敲门。
春盛去开门,只见一身妇人妆扮的碧蓉嬷嬷头戴斗笠面纱,还有三个年轻婢子侯在小巷尽头望风。
苏南枝拿丝绢擦干净被琴弦割伤的指腹,迎了上去:“碧蓉嬷嬷,里面请。”
春盛立刻给她沏茶摆糕点。
“谢谢春盛丫头。”碧蓉喝了口龙井茶润嗓:“娘娘让我转告郡主,事已办妥,苏大人年后问斩。我出宫有时辰限制,既已转达了,我便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