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蛮没有让她尝。
许久许久,她都没回一句话。
陆象行在她心里,就是个傻子,天底下头号的傻瓜。
放着上国大将军不做,冒着声名毁弃,冒着性命之危,来解她的危急。
他就不怕,真的折戟此处,史书里,言明天下唯一的镇国骠骑,是死于尾云战场,名声扫地,遭大宣天下人唾弃么?
那一句话,绵柔无比,又似力透千钧,再度钻入她的耳膜。
“值得的是你。”
对他而言,尾云国只是附带。值得的,一直都是她。
在长安,他对待感情拖泥带水,避而不见,一边冷清绝爱,一边心猿意马,忽冷忽热,忽近忽远,蛮蛮以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不干脆的男人。
原来只是那时候,他还没确定自己的心。
当他确定了,他喜欢她,要她时,原来是这般一往无前,不惧生死。
倘若,他都能如此的话,那么她能不能为了他,再勇敢一次?
几乎只是几个瞬息,蛮蛮心头便已有了偏向。
秋尼的话还断断续续地在耳边响着:“我一开始也觉着陆象行配不上你,但哥哥现在改变心意了,蛮蛮,普天之下,恐怕也有陆象行能配得上孤的妹妹了,这一次,他冒着九死一生攻伐,若是能大获全胜,活着凯旋,你可能原谅他?”
他笑了下,自以为了解全貌地道:“蛮蛮心里一直放不下的是他吧。”
有一度蛮蛮是曾放下了陆象行的。
就在她应许嫁给尤墨的时候,她确凿是在想着,忘了他,以后安安分分地和尤墨过日子,虽不会有爱情的甜,却也绝不会再尝那种苦头了。
可是从哪里开始动摇的呢?
或许,是她大着胆子揭开了“庚”的帷面,发现帷面之下的人,就是陆象行的时候。
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逐渐土崩瓦解,将他送走,是她最后一次自救。
然而洪潮涌来,最终,她也没能自救上岸。
“哥哥,”蛮蛮粉靥嫣然,有些兴冲冲,“你给我的女儿起个名字吧。人都说,外甥肖舅,这个孩子将来肯定亲你。”
那这话秋尼爱听,他受用地眯了眯眼。
他虽一生无嗣,但看着蛮蛮能圆满,想到父母双双含恨而终时的托付,他终于能够不负所托,不禁眯了眸子,道:“蛮蛮是神鸟,女儿自当也是,不如就叫青鸾,你看如何?”
蛮蛮心甚满意:“尾云的乳名就叫青鸾。”
这孩子有两国血统,至于汉名,再交给陆象行吧。
秋尼听出了蛮蛮言外之意,心下轻哼一声,道:“你就希望,姓陆的能早日得胜吧!估计明晚,就会有军报了。”
陆象行虽有战神之称,可毕竟是孤军深入,太岁城如龙潭虎穴,不可擅闯,陆象行孤身赴绝地,也不知他能否成功。
现在尾云等同于放弃了拒守遥和,只要苍梧晚一步攻下遥和,尾云便大获全胜。
秋尼对于战机的把握不错,就在一日过后,军报果真传来。
百里加急来报说,陆象行率的轻骑已经闯过了三关,直夺苍梧都城太岁去。
当时朝堂上一片哗然,有人称奇,有人不信,有人喜出望外,有人甚至因为太过欢喜而当场晕了过去。
群臣和国主就在朝堂上静候佳音。
第二条军报,隔了不过一个时辰便又传回。
陆象行带领的三百人,已经夺下了太岁城西门,所向披靡,势不可阻。
这下因为欢喜晕过去的又多了两个。
“百年了!”
有个老臣满面沧桑地拄杖叹息。
“上百年了!我们一直被邻近的苍梧欺凌,被玉树欺负,从来没有还手的余地,别人打我们左脸两个嘴巴子,我还要凑上一筐甜枣,求别人不要再打我们右脸两个嘴巴子!终于扬眉吐气了!”
原来胜利的滋味,是这样的。
原来反击的滋味,是这样的!
这消息一如春风过境,传遍尾云街头巷陌,每一片山野林中。
第三封奏报传来,已是人人都攥着手心,等待着最后的宣读。
回来的士兵,双手举着军报,他的眼睛亮得吓人。
“国主!我方已经拿下太岁,生擒了太岁的老太后和国师!”
看来叶擦风这词是为了十拿九稳,近乎是倾巢而出,太岁后方无人,俨然空城,已经被陆象行率领的百人奔袭拿下。
“阿木苏在城中纵了一场大火,火焚烧了苍梧人的国库,摧毁了所有宫室,眼下叶擦风带的人,正在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