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白眠雪失落地皱了皱眉,“对了,你以前,不曾到过大衍京城……?”
“……未曾。”
“哦,那,那去年冬日,你也不曾,上过一艘画舫?”
白眠雪问得颇为犹疑,正当他以为对方仍然否定时,谁知青衣男子蘧然转身,定定地盯着他。
“你……”他手按在面具边缘上,声音里十分惊异的样子,似乎要仔细看清白眠雪的模样,“莫非是你?!”
“听你的口音,并不像大衍人。”白眠雪轻声道。
“对,我,我是琉凤国人……”男子终于把面具取下来,平静又癫狂如水,“万万想不到在这里能再见恩人……去年冬月,你救过我的。”
“秋雪。”
白眠雪按着记忆里模糊的名字,唤了他一声。
去年他因为好奇,让谢枕溪带着他去了那艘画舫,在里面撞见一个被琉凤国的重臣下了药的枯瘦男子,一时不忍心,便救了他。
也就是现如今站在他眼前的明月坊坊主了。
“竟然有这样事。”秋雪惊喜地瞧了他们二人一眼,更加笃定了,只是声音轻得仿佛在云中,“就是二位……我日夜思索要报恩,只是苦于不知道二位名姓,再想不到,能在云州见面!”
谢枕溪淡淡地咳了一声。
白眠雪忽然觉得他好像误会了什么,“我并没有要你报恩的意思。”
他只是瞧着这人总有些熟悉,又想不起来,猫猫的好奇心发作了而已。
“我知道的,当日我用贴身玉佩青衍璧做信物,恩人没有收。”秋雪低叹一声,“可是我终于等来二位恩人,怎么能错过这样良机。”
他似乎是想了想,道,“不知二位现在哪里谋生,若是不嫌弃,可否来云州,与我一道经营这明月坊?这里民众富庶,官吏豪奢,日进斗金,并不是一句虚话。”
他是一片真心,白眠雪却听得直皱眉头。
谢枕溪弯唇笑了,他压根不欲暴露二人身份。
只是这明月坊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看不过眼。
已不知将此地腐蚀成了什么乌烟瘴气的模样。
待他们回京,第一个要整治的就是江南的官场。
于是他勾了勾唇,幽幽叹了一声,“公子若是真心报恩,何不三跪九叩,才是面见天子之礼。”
秋雪愣了许久,方才如梦初醒,哑声道,“听闻大衍新登基的是一位幼君……还有摄政王辅政……”
他震惊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半晌,忽然道,“是我错了。”
白眠雪蹙眉道,“你这明月坊,到底是做什么的?还有,你本是琉凤国人,为何又跑到云州经营?”
琉凤国是大衍邻国,以女子为尊,以女帝始,至朝中高官重臣,悉数为女子担任。
秋雪轻声道,“我本是琉凤国丞相家庶子,素来不被看重。那日被那女子下药后幸亏有二位恩人相助方才脱身。可惜逃跑时我左腿受伤,又兼画舫沉没,冷水里浸泡感染,从此落下病根。回去后我不堪自己就这样做个废人,便求了我娘,领命来大衍,刺探情报……”
白眠雪讶然地看了他一眼。
“是……”秋雪颇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琉凤国羡慕大衍繁荣安定,物产丰饶久矣。只是苦于兵力不强,不敢轻举妄动,因此十分需要情报。”
“明月坊,说来就是专给大衍的官员开的……刺探这些人身上情报的。有些人不从,我们便拿他们的把柄威逼,有些人贪财,我们便利诱,总会上钩的……”
“若坚决不肯听我们的,杀了便是。”
秋雪脸上有些晦暗的神色一闪而过,低下了头。
“那你如今,拿到你想要的了吗?”谢枕溪饶有兴味地问。
“我娘已死了。如今,新任女帝极信任我,不日,我们就要成婚了。琉凤国如今再没有人能踩到我头上来。”秋雪轻声喟叹道,“我知道她需要明月坊的情报,因此仍留在这里……”
“我会杀一批云州的官员。”白眠雪眨了眨眼,轻声道。
“我已经知道错了!”秋雪急得睁大眼睛,“若是知道二位恩公的身份,我,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做这种事……我愿意把明月坊的客人名单都送给你们,从此再也不做这样事!我甚至可以回去要女帝与大衍结好……”
“各为其主,不怪你。”白眠雪眨了眨眼,“结好的话,还是让女帝亲自送文书和使臣过来罢。”
秋雪点点头,正色道,“不管你们信与不信,明月坊我是不会再开了……这里还有暂未送到琉凤国的情报,你们也一并带走,如何处置,我不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