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吧。”
谢家这座宅子的后院里亭台楼阁一应俱全,两人进来时几乎是一步一景,若有正经客人来,瞧着还算赏心悦目。
只是此时他们高高提着一颗心,任谁都生不出赏景的心思来。
“殿下小心些。”
两人因着怕那些刺客没有倾巢出动,只得贴着墙小心翼翼往前挪动, 连说话都轻声细语。
只是周同一语未完,一声格外惨烈的厮杀声忽然隔着墙,利箭也似的穿射进来,让他瞬间闭了嘴。
抬头一瞧,白眠雪的脸色也比方才更难看了些。
小殿下黏答答的乌黑长发被血迹沾湿后尤其麻烦, 牵牵连连引得整个人身上都是斑斑血迹。
衬上唯一裸露在外的苍白脖颈,愈发显得摇摇欲坠。
唯独一双眼睛,仍旧乌黑透亮, 像一只被人无端打伤,自己舔舔伤口继续找吃食的小猫。
周同不忍心看,垂眼替他挡了下眼前过长的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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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警惕着摸过来,终于在宅子的东院门口看到新近踩出来的的许多脚印。
周同留了个心眼,摸索着险险避开了门口的机关。
待进去一瞧, 只见果然在院落中央散落着零星几瓶金疮药, 一把裂开的长刀,几包迷药和一些火折子。
显然是那些黑衣刺客埋伏在此时留下来的。
白眠雪看了看, 叫周同把那些伤药和火折子揣了怀里,两人仍旧退了出来。
周同又仔细检查了周围的各个角落, 方才对白眠雪道,
“没有人,应当是见前面战况激烈,全都出去应战了。”
白眠雪点点头,眼神又缓缓落在他们进门时的那个机关上。
“这是台简易的弩机。”
周同认识这物,看小殿下瞧过来,不由得提了一句。
见人白着脸不语,还以为白眠雪被吓到了,便解释道,
“弩机虽然杀伤力极大,但需得是远处攻击为妙。方才我们走得太近,它已经攻击不到,若有趁手的武器,三两下就能拆解掉。”
白眠雪垂眼想了想,忽然抬头道,
“我见他们方才这个机关倒布置巧妙,或许能助王爷一臂之力。”
周同先是一愣,似乎没有听懂这位脸色苍白,形容憔悴的漂亮小殿下在说什么。
只觉得白眠雪的语气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疲倦,听起来反而格外沉稳和自信。
直到他被白眠雪蹙眉瞧了一眼,方才明白了这位主子话里的意思。
好似被日光一点点拨开云雾,他思量了片刻,心里也兴奋起来,立即点了点头,一边搓着手,一边四下寻着能用的东西来拆弩机,
“小的这就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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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两人将拆解好的弩机连同在栈房里找到的许多长箭一并带到正门时,已是两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所幸这架弩机只是刺客们几个时辰前才临时装在这里,并不格外坚固,否则更加费事。
周同踩着先前刺客们扔在这里的长梯,爬上墙头装好弩机,又扯了周围的杂草仔细遮盖好了,才顾得上去瞧那战况。
只是他只看了一眼,便皱了眉头,失魂落魄喊道,
“不好,他们正在往咱们这里跑!”
“谁?!”
白眠雪等在下面,和激烈的战场只一墙之隔,耳边厮杀声愈盛,奈何自己却瞧不见外头的景象,心里不由得发紧。
偏偏周同自己的毛病,当真急了就说不出来话的,半晌才期期艾艾道,
“是,是刺客!”
“那还磨蹭什么,还不快放箭!若等他们进了宅子,那你我岂不是全完了。”
直到白眠雪在下面冷声喝了一句,周同才恍然回神,只觉满背冷汗。
他正要给弩机装箭,忽然听得底下的白眠雪唤他,
“先前叫你收起来的那些火折子呢?用上那个。”
小殿下语气格外镇定,只是脸色却不好看,尤其是从高处往下看,愈发显得整个人单弱不支。
周同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听话地摸出来火折子点燃,一边担忧地瞧他一眼,
“待会儿估计情势凶险,毕竟刀剑都不长眼,殿下要不先寻个地方躲一躲,歇一歇?”
他虽对白眠雪百依百顺,但到底知晓自己仍是王府的奴才。
今日随着白眠雪来这里,本就已经违了主子的命令。
若此时再让白眠雪不小心受伤,只怕他家王爷能把他的皮活剥了。
只得先硬着头皮劝人躲一躲。
白眠雪摇摇头,沾血的脸色愈发白了,精神却很好的样子,他将长发束拢,擦净手心沾上的血迹,轻轻笑了笑,
“我们就是专门来救人的,哪有箭在弦上的时候躲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