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与五弟相处时,才能放松片刻。”
他微微垂眸,腰间令牌无时无刻不在轻晃,发出细小的声音,仿佛喟叹一般,
“你看,好累。”
白眠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突然说不出来。
白景云将那块雕金漆玉的太子令牌解下来,惯来温和沉静,一人之下的东宫太子眉目低阖,若非乌发如锻,倒像是月下开悟了的圣僧,无悲无喜。
“太子哥哥,是遇到很麻烦的事了吗?”
白眠雪想到他待会儿要去见的朝臣,轻声道,“若是累,不如休息休息?”
白景云方才早已屏退众人,现下他们皆侯在外头,屋内只有他们两人。
新打扫出来的屋舍一应灰扑扑的水墨色,犹如寻常百姓民居,雅致又平淡。
白景云没有直接回应白眠雪,他看着毫无戒心凑到自己跟前的猫猫,似是用尽平生耐力挣扎忍耐了许久,眸色都暗了许多,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他叹息般替小美人梳理好发丝,仿佛瞧不见自己送的玉冠已经无影无踪,最终只是蜻蜓点水般,低头吻了吻他白玉般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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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眠雪恍恍惚惚回到文柏堂时,仍觉得胸口一跳一跳,仿佛一团乱麻塞满胸口,溢到脑子里。
就连袖中暗袋里那块令牌,也如火炭也似烫手。
突然,有个人伸手碰了碰他。
小美人愣愣地抬起头,只见对面倾身过来的青年眉眼风流,唇瓣极薄,笑起来隐约露着点儿妖邪气,带着点自来熟地唤他——
“殿下。”
第98章 九十八
白眠雪讶然一惊, 他本来还在托着腮发呆,这会儿见他欺身逼近, 不由自主地往后躲了躲。
眼前的青年男子不知怎么,眼角似是浮起一丝笑意,很快又淡了下去,
“殿下莫怕。下官名唤谢还瑾。”
他说罢旁若无人地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复又抬头,见人并没有什么反应,饶有兴味的目光便直追着白眠雪。
周围众官员大多都在低头办公, 偶然有书页翻动声,轻声交谈声,但已不是方才闹嚷嚷的热闹景象。
连方才闹起来的江楼和祝凤清那两人,也安分守己地坐下来处理着公务了,仿佛方才的事情并未发生。
只有白眠雪时不时瞧他们一眼, 才隐约发觉那书生眉头紧紧拧起,几乎未曾松开片刻。
江楼明明已答应修书给许大人,一旦返京便立时着手处理黎州受灾一事, 他还在担忧什么?
白眠雪眼前恰有一半屏风,连着宽大的桌案,此时他若抬眼看人,便能替他遮出一个角落来。
只是眼下,这个角落倒是把这谢还瑾也给遮了进来。
“谢大人是有什么事么……?”
小殿下见这人不走也不动, 不由得避开他的眼神, 压低声音颇为无奈地问了一句。
若是想要结交他,这人大可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直言即可。
只是自己一个不够受宠的皇子,将将有了辅政的资格, 官场上的这些人精,又哪有一个会轻举妄动来攀附他呢?
方才谢还瑾的目光也顺着他的视线一同落在那两人身上,这会儿又渐渐转回来,闻言道了句,
“嗯……殿下看起来颇有心事?”
谢还瑾轻声说罢,小殿下这才肯抬头打量人。
不过他心头仍晃悠着方才太子哥哥的背影,一时还有些恍惚和失神,因而只是懒懒地摇了摇头,道,
“……不劳谢大人关心。”
谢还瑾笑起来,他虽着一身与旁人无异的官服,但腰间明晃晃悬着的一块儿麒麟玉佩却分明是谢家一族当年的旧标识。
如今谢家有些头脸的子弟早已懒得再戴这模样古旧的麒麟玉佩,一来式样不新,二来显得只靠家族余威,反衬得自己没趣。
唯有谢还瑾这个谢家旁系族亲倒是日日戴得勤谨。
生怕旁人认不出他的本家来。
“你是京城谢家的人?”
果然,白眠雪盯了那玉佩两眼,慢慢认了出来。
他之前受伤时曾在谢枕溪的北逸王府住过几日养伤,虽大多数时候都是被谢枕溪那老狐狸揪着陪他玩,不过他到底也见到了不少往来北逸王府的谢家人。
大多数人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其中就有人戴着这种玉佩。
……
当时谢枕溪那老狐狸怎么跟他说的来着?
唔……好像是说,凡是见了大衍本国境内戴这个玩意儿的,都可以任他白眠雪随意差遣。若有不听话的,只告诉他一声就好。
可是谢家到底是京中的名门望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