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恭喜殿下。”
白眠雪轻轻眨眨眼儿,正要开口,忽听谢枕溪已在身侧懒洋洋道,“也要多谢公公通融禀报。”
“哪里,陛下病中,精神乏倦疲累,也是想见个人过来说说话儿的,奴才自当为陛下,为王爷分忧。”
谢枕溪轻笑一声,眯起眼,颔首离开。
待二人走远了,白眠雪方才好奇地回过头,看看方才孟平云与他们说话的地儿,小声道,“你的人?”
谢枕溪轻嗤一声,骄矜的眉眼间皆是贵族世家子的风流矜傲,懒懒散散道,
“哪里算得上。”他眉头轻皱,“能在陛下身边伺候的人,背后有不少都是谢家鼎力支持的。”
“原来如此。”
还不等小殿下乖乖地感叹完,谢枕溪突然话头一转,在他身后低低地笑起来,
“殿下明日可就要早些晨起了。”
小殿下喉头一哽,突然想起来,看他一眼,“你方才为何突然同父皇说……”
“殿下莫要多心。”
谢枕溪好笑地摸了摸他的发顶,垂下眼帘轻声问他,
“难道殿下想要什么都不做,在这宫里做个不被陛下喜爱的皇子,浑浑噩噩混着日子。到了出宫立府的时间,便出去开府,继续做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
……
透亮的琉璃金瓦上两只雪白的鸟儿正在互相亲昵地梳理羽毛。
白眠雪愣了愣,小声道,“其实也未尝不可……”
话音未落,忽然一只手掌抚过他身前——只见谢枕溪伸出手,轻轻在白眠雪胸前心口的位置点了两下,仿佛在训一只不听话的猫儿,
“你这小东西,怎么如此胸无大志。”
白眠雪躲开他的手,被寒风引逗得轻轻打了个喷嚏。
原本束好的长发便有几丝从玉冠里散落下来,弯弯曲曲地垂在脸颊两侧,被寒风吹得轻轻晃荡,衬得整个人瞧起来愈发可怜又可爱。
小殿下把发丝缓缓撩起,在谢枕溪幽幽的目光里叹了一口气,赌气般用乌黑发亮的眸子迎上他的视线,挑眉道,
“要什么大志?我身子不好,只想安安稳稳过好我的日子,并不想有什么大志。”
“是么?”
谢枕溪好笑地看着面前懒懒散散的小东西,许是思量了片刻,到底舍不得说什么重话,只得将站在寒风里冻得瑟瑟发抖的小殿下揽得离自己近些,替他挡着风,悠悠问道,
“殿下怕了?”
第95章 九十五
白眠雪怔愣一下, 随即扁着嘴反驳,“啊……谁怕了?”
谢枕溪挑眉看他。
“我才没有怕……”
小殿下嘟嘟囔囔地与他下了台阶, 被人勾着发丝欺负也不反抗,只是像一只突然暴露在日光下的小动物幼崽,明晃晃地散发出无措和茫然,
“这些事情先前总是二哥在处理,我若做不好,挨骂不说,岂不是教他的心血都白费呢?”
谢枕溪看着小美人很可怜地耷拉下来的脑袋, 纤长好看的眼睫轻轻垂落,一时出了神,半晌不语。
“……你这是什么表情?”
后知后觉的小殿下终于抬起头,委屈巴巴地看着眼前的人。
谢枕溪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轻叹一声, 漫不经心地抚摸上小美人的发顶,眯起眼道,
“而今朝中无人, 众臣多是群龙无首,殿下只管放手去做。”
“朝中无人?”
白眠雪眨眨眼儿,轻轻反驳道,“怎么会呢?”
那每日父皇上朝时,站满金銮殿的文武衣冠都是谁?
谢枕溪哑然失笑, 难得肯把话说透, 犹如晨起时沾湿窗纸的一点冰凉水雾,
“朝中那么多股势力, 有投靠太后的,有皇后与太子党一脉的, 有拥立各位殿下的,还有如墙头草一般,肯真正还站在陛下这里的剩几人?”
白眠雪愣了一下,轻声道,“可是父皇……”
谢枕溪知道他要说什么,冷淡地笑了一声,轻声道,“陛下再厉害,不过也是仰仗着先帝留下的根基罢了。”
“况且如今陛下心力到底不比当年,多少事心有余而力不足,当初被先帝打压得太狠的各家势力自然又会蠢蠢欲动,卷土重来。”
大衍先帝初登基时内忧外患,外戚世家把持朝政,待他站稳脚跟后便严刑酷法,极为苛刻地将外戚世家整治过一番,直教他们几十年喘不过气,方才将帝王权力收拢。
这位先帝的功业,哪怕是白眠雪整日日日懒懒散散,在这宫里也时不时能听一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