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再过两柱香的时间,又或者一炷香,又或者很快,昨日送他们过来的车夫便会前来毕恭毕敬前来禀报,温顺地道车马已经备齐,只等主子们一声吩咐,随时便可启程回京。
谢枕溪又回头看了看白眠雪。
一向矜贵风流的北逸王眉眼间第一次带了些许迟疑。
驿馆外的楼梯上突然隐约传来了脚步声。
谢枕溪突然勾唇笑了笑,只见他俯下身,毫不犹豫地在熟睡的小美人唇上落下了极轻极轻的一吻。
最后一滴灯油燃尽,绘着昙花的铜灯骤然熄灭。
唇齿相依间,他垂下眼帘,用沉沉眼神尽力细细地描摹着白眠雪的眉眼。
明日路远山高,世间万事崎岖,似乎唯有这一吻,方才能让他安心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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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光渐渐敛进层云之中,路边无数枯木冻泉皆被疾驰的马儿甩在身后,远远地只剩下一片扬尘。
“殿下躲那么远作甚?”
眼看马车马上就要驶入京城,谢枕溪忍不住笑了笑,手中洒金折扇打开又阖上,
“怎么,生本王的气?”
两人同坐一车,白眠雪躲他躲得倒是极远极远。
故而本就不大的马车内里就显得颇有些滑稽。
只见马车内一角是谢枕溪,中间是下人们摆上来的茶具点心,另一角才是白眠雪。
谢枕溪眼角扫过窝在角落里的小殿下,忍不住勾唇笑道,“殿下那般坐着难道不难受?”
因见小殿下还是不说话也不动,他眯了眯眼儿,轻声道,
“既如此,那本王便唤车夫停下来罢了,本王另寻辆车坐去,殿下过来,莫要窝在角落里,那么难受了。”
白眠雪抬起头看他一眼。
恰要说话时,外头的车夫探了个头进来,问道,
“眼看就要日中了,前面再走几里倒是有个镇子,敢问是停下来歇息吃饭呢,还是不歇息直接赶路呢?”
那车夫是谢枕溪王府里带过来的可靠人,因此两人都想了想,白眠雪因抬头道,
“停下来吃饭吧。”
小美人昨夜倒是睡得不错,只是自醒来就没怎么好好吃饭,这会儿倒是饿了。
谢枕溪却轻轻敲了敲折扇,淡淡道,“走吧。加紧赶路,今日下午便能到京城了。”
那车夫到底是北逸王府的人,虽能隐约猜到白眠雪身份,但到底不敢违逆自家主子的命令,因此也不敢停下,扬手又抽了马儿一鞭。
白眠雪怔了怔,扣了扣车壁,带着怒意抬头看了谢枕溪他一眼。
谢枕溪心知肚明,含笑问道,“殿下饿了?”
说罢便将身旁矮桌上的吃食朝着小美人推了过来,低笑道,
“殿下饿了就尝尝,这是沈桥驿馆的老板娘做来的,只道让我们留着路上吃。”
谢枕溪话语间似乎与沈桥驿馆的主人颇熟悉,
“这吃食做得不错。”
白眠雪虽然不想搭理他,但到底还是饿着,忍不住便伸手拿了一块小点心。
谁知他只尝了一口,当即就惊为天人,小美人眨眨眼儿,轻轻捧着吃食,一连吃了三四块。
“殿下慢些吃,小心噎着。”
谢枕溪看着他吃,一边抬手替他斟茶,一边笑道。
白眠雪吃完,又待不理他,谢枕溪实在忍不住,笑着用折扇敲了敲他的脑袋,轻笑道,
“没良心的小东西,本王伺候着你吃喝完了,倒就不肯理本王了。”
白眠雪瞪他一眼,虽然还是因为昨夜这人那么大胆的动作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恼,但到底还是好多了,半晌才软绵绵道,
“王爷既然不想伺候我吃东西……那方才怎么不肯叫那车夫停下来呢,我自己找个酒楼吃饭去。”
“殿下,宫里倒是有更要紧的事呢。若本王停下来,才是真的耽搁了。到时殿下恐怕才要生本王的气呢。”
谢枕溪一边说着一边摇着洒金折扇,眉眼间的笑意已经敛去了。
………
马车驶入京城,在宫门处方停下来。
直到这会儿,白眠雪才隐约知道了,谢枕溪路上所说的那“宫里更要紧的事情”是什么。
这会儿正是日坠西山,暮色冥冥之际,漫天归巢的雀鸟如黑云般啾啾啾叫做唤着跳入巢穴,寻常烟火人家也是日暮一家人团聚时分,但见炊烟袅袅直上,想来便是家人围坐。
白眠雪站在宫门口,看着整装待发的大衍军队,一时间有些失语。
他抬手拢了下身上的衣裳,连忙不停地左右回头茫茫地到处张望,可是看来看去却都是身着一样盔甲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