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面对小安的石碑,这个老太太也是带着笑的。
蔡爱芬说,她要好好活着,连同小安的那份一起活着。
她会难过,但这种情绪不会持续太久,她要以最好的状态在记忆里保存着小安,让小安在记忆里继续活下去。
要是她想不开再去寻了死,小安才是真正在这个世界上死了呢。
人虽然没有让人死而复生的神力,但退而求其次拥有了长久的记忆,这些记忆就像一个奇妙的微缩世界,故去的人会在这里生活,并一直陪伴着你。
只要记忆不消失,只要这份怀念的情感不消失,这个人就能一直存在。
蔡爱芬笑着问丁爱芳,这样一想,是不是觉得我们好好活着也挺重要的?
丁芳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那时候的她好像豁然开朗了一下,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惊讶的状态。
她因蔡爱芬的豁达潇洒而惊讶。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突然,蔡爱芬的声音拉回了丁芳华的思绪。
她看见蔡爱芬用手摩挲着石碑,接着道,“我梦见他变聪明了,跟个正常的孩子一样,性格也变了,冷冰冰的,看着我怪害怕的。”
“我打了个抖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就我一个人,当时我就想啊,幸好是个梦。”
她还是喜欢小安单纯快乐的样子。
闻言,丁芳华皱了皱眉:“阿芬姨也做了这种噩梦吗?”
蔡爱芬堪堪转过头,看见丁芳华扯了下唇:“我也是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家大黑和小茹都回来了,我每天都能见到他们,虽然他们哪里哪里都一样,但我心里跟明镜似的,他们早就不是我的老公和孩子了。”
但死亡的分别实在太痛苦了,丁芳华不想再经受新一轮的崩溃,于是她选择了自欺欺人,她在心底不断地骗自己,这两个就是她的亲人。
时间长了,她也就真的相信了。
但那种感觉只有她自己能体会,成天提心吊胆的,生怕是哪一次死亡再次降临,她又会重蹈覆辙经受一遍那痛苦的经历。
太累了。
真的,每一天她都活得很累。
梦醒了之后,她甚至得到了一丝解脱。
可能正如蔡爱芬说的,接受死亡,也是放过自己。
风起来了,带动着树叶沙沙声更响。
蔡爱芬撑着地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膝盖,丁芳华顺势扶住她,两人提着空篮子顺势走下坡。
忽然,丁芳华余光瞥见一抹红色,在黄泥土堆上可是鲜亮。
她叫住了蔡爱芬:“阿芬姨,你看。”
蔡爱芬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了一朵殷红摇曳的花。
那个位置,正好是在小安的坟堆旁。
感觉就像是,小安送给了她一朵花。
丁芳华:“阿芬姨,你看见了吗?”
蔡爱芬笑着点点头,双眸非常明亮:“嗯,看见了。”
小安送给她的花,可美了。
*
*
两人离开后,坟堆旁边现出了几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田南栀仰望了一下山巅,因果线构建的巨型蝴蝶消失后,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碧蓝。
影子没有完成的世界构建,由夕做到了,夕构建了一个没有受到任何外力的影响,自然生长着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夕只是一个旁观者,没有动用力量制造出幻影体,村民们在时间的治愈下接受了死亡,并继续向前脚步缓慢的行走着。
虽然艰难,但也踏实。
夕走到小茹的坟前,她看见了刻在石碑上的名字——杜小茹。
果然如小茹所说,人死之后,这个伴随着他们一生的名字也会清楚的显露出来。
告诉路过的人,她曾经活过。
夕学着蔡爱芬的动作,将田南栀给她的一盒糕点摆在石碑前,然后两手合十闭上眼睛。
“这样就好了么?”她询问田南栀。
田南栀教她:“在心里默念着你要对她说的话,她会听见的。”
夕点点头,她没有对田南栀的话产生怀疑,乖乖的照做了。
远处的几人看着他们,微风拂过,一时间感受到了难得的静谧。
这是江时九许久未感觉到的舒心,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就一直是提心吊胆,现在这里终于重新恢复秩序,他在这里设置下的锚点终于也可以一颗颗拔除了。
他终于可以离开了。
廖秋泽插着兜,看着田南栀和夕并排站在一起的样子,挑了下眉:“你有没有觉得,她们两个有点像?不是说长相,而是一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