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的狼狈,阮秋把乱七八糟的手背在身后,有种想缩进什么袋子里再和顾芒说话的冲动。他讷讷的,一时无话。
顾芒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轻声:“阮秋。”
他张了张干裂的唇,还想说什么,他想问你怎么了,怎么这样狼狈,刚才发生什么了,可嗓子实在干裂地要起火,什么也说不出来。
阮秋垂下眸子,豆大的泪珠就顺着脸颊滚下去了。
“对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除了这三个字还能说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
阮秋一边抹着泪一边低喃:“对不起......对不——”
他被顾芒抱住了。
顾芒紧紧抱住他,洁白的病号服顷刻就被阮秋身上的脏污弄脏了。
阮秋蓦地脱力,一开始的哽咽变成了哭泣,在变成嚎啕地大哭,像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抱住顾芒,哭地接近痉挛。
顾芒只是抱他抱地很紧,他咳嗽了两声,反而有了力气。
“不怪你,不需要道歉。”
不怪他。
顾芒说不怪他。
他的老师一直都是这样,看上去似乎冷冷的,淡淡的,但一直在用他自己的温暖去救赎每一个人,他宽容每一个人,用为人师长的道德感引导他们。
他一直一直都是这样好。
阮秋不想看不到顾芒的脸,看着顾芒的侧脸哭地浑身发抖。
“你别死,顾芒。”
“你别死好不好?”
顾芒答应道:“好。”
他瘦骨嶙峋的手抚过阮秋青嫩的脸,眉眼如冰雪消融:“那你也答应我,别哭了,好不好?”
阮秋点头哽咽抽泣着好,想要止住泪,眼泪却一个劲儿地往下流。
顾芒笑着揉了揉阮秋脏兮兮的头发,缓慢地拿起外套,从里面摸出一个粉红色的唇膏。
是阮秋好久以前买来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
阮秋生平没买过这样便宜的东西,却是送出的第一个东西就被人珍视至此。
“它......”阮秋睁大眼睛,连哭都忘了,“它不是...坏了吗?”
是他一脚亲自给它踩碎的。
顾芒抚着这只脏兮兮的小野猫的头,笑着,轻飘飘地说:“之前偶然一次住院无聊,给修好的。”
“所以别哭了。”
“现在把它送给你了,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再送给我,好不好?”
阮秋抹去眼角的泪,把它攥紧手里,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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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事儿也传到全校每个人的耳朵里,所有人都咒骂张宇那些人不是个东西,一班那伙以张宇为首的小团体刚出院就被劝退,而许曼选择了自己退学。
上次阮秋是看着他背着书包离开校园的,他的书包里慢慢都是顾芒给他批阅过的数学卷子。
“我去走奥数竞赛了。”许曼回过头对阮秋说。
阮秋说:“你是他的学生,我不碰你,你自己好自为之。”
许曼的眼睛红肿,像是流过很多泪:“如果...你还能再见到他,帮我说句对不起。”
阮秋看着许曼离开。
奥数比赛比高考先举行,听说许曼获得了金牌一等奖,可以保送任何一所大学的数学系,所有的奥赛指导老师写的都是顾芒。
又在获得金牌的那天晚上投湖自尽了。
顾芒生病的事儿像风一样吹遍了二班,有一星期的日子,二班的整体氛围很低迷,有人提议出想去看看顾芒老师,却得知人已经去了美国。
看望的事不了了之,又一个变化是阮秋的变化。
大家不知道为什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阮秋走路就有点跛,平时不显,一旦需要快步走的时候就有些明显了,他本来就不怎么爱笑的脸更加沉默了,人人都知道他是天才,不好好学习也能霸榜第
一,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睛和书本没离过家,和第二名的分差从几十分变成了将近一百分。
他总是在写题看书,要么就是盯着一个粉红色的小东西发呆,和人似乎割断开了。
高考前一星期的誓师大会,学生代表是阮秋。
他站在讲台上,长身玉立,穿着校服也挡不住一身少年英气,站在话筒前,沉稳淡然的模样让人不禁和某个身影重合。
“我没有想过我会站在这个地方,”
阮秋开口了,有很多人恍惚,这似乎是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听到阮秋说话,
“从前没想过,以后也没想过,”
“站在这里的原因似乎也没什么特别,也许是附和某个人的期望,也因为成绩或者别的什么符合了要求,第一次也说不准是最后一次......”
台下是乌压压的众人,台上是六月正艳的白云蓝天。
一切都和初见的初见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