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项初那张高鼻深目的脸不同,他的五官轮廓要柔和许多,直白一点就是雌雄难辨,皮肤也白得发光。
从长相上看,我就不是男子汉那型的,长得太随妈妈了,谢安乔默默在内心谴责基因。
“多帅一张脸,别哭了。”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谢安乔没有回头,他从镜子中看到了走进卫生间的项初。项初的妆完美无瑕,与刚开始录制时一模一样,他的皮肤连油都没怎么出。
“这就是‘你哭起来,比我狠多了’?”谢安乔皱起眉头。
两人沉默一会儿。
谢安乔看着镜中的项初,心脏砰砰直跳。项初还没有卸妆也没换衣服,现在的他和录节目时聚光灯下的他是同一个人。
项初:“我心里早就下了场暴雨,只是眼睛表现不出来。”然后拿起卸妆水,有些笨拙地倒在卸妆棉上。
又在高情商发言。每次一听到这种话,他就会不自觉地感觉愈发渺小。
“好啊,又蒙我?”谢安乔尽力不让话语中的谴责成分显露出来。
项初平静地眨眨眼:“我没有哭的习惯,其实我很想哭,但眼睛就是分泌不出液体,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谢安乔恍惚间摇了摇头,这对于总控制不住眼泪的他,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他能看出,那双深邃的眼睛中满是悠远的忧伤。
他大约是相信的。
项初拈住湿润的化妆棉,往脸上怼着一擦一擦:“”擦着擦着,他脸上的妆也花了起来。
“如果我能像你一样就好了。”谢安乔故作轻松地笑笑。
项初打开水龙头,哗哗的凉水流出。他闭上眼睛,沉下脸,双手捧住冰凉的水洗去脸上的油。
他洗脸的模样也很潇洒,但水并不会溅到水池外面,粗犷中井然有序。
不愧是真男人,谢安乔想,卸妆卸得如此生疏,又如此生猛。
项初洗了一遍,抬头看向镜子,下颌边缘,混着卸妆油的粉底仍未去净。
正要低下头再洗一遍时,他关上了水龙头。
项初的手停在水龙头开关上,眼眸垂下去,好似在沉思什么。
“我恰巧就是天生哭不出来的那种人。我只是恰巧喜欢打篮球,恰巧长得高,恰巧喜欢世俗认为男生该喜欢的一切。”
谢安乔内心一动,他的眼神停在项初下颌那小片没洗干净的粉底液上,出神。
“然后呢?”
“这是我的性格特质,你也有你的性格特质,它们只是不同,但不分什么优劣和上下。”说完这句话,项初好像才放下了心,继续低下头洗脸。
谢安乔一动不动,只是眼神下移,注视着项初的一举一动。他有一句话想问,碍于他一直在哭,当然也就没有独处的时间去问。
项初洗完了脸,抽出一张纸巾擦脸。
擦完脸后,他们都没有什么事情要完成了,似乎没有理由继续留在卫生间里。
他们谁也没走,默契如常。
谢安乔和项初面对着镜子,互相看着镜子里的对方,表情都揉着千言万语。
“为什么要站出来?”谢安乔问镜子里的项初。
“因为我不想让你一个人承受。”镜子里的项初如此回答他。
“那你要付违约金。”
“我是一个成年人,我对我每个行为负责。”
“违约金。”谢安乔一字一顿。
“我是一个成年人。”
谢安乔又好气又好笑,他不明白泪为什么又要出眼眶:“你知道你要赔多少吗?”
扰乱拍摄秩序,故意毁掉论述,完全可以定性为合同上的“不配合拍摄”。
项初沉默不语。
“简直是胡闹。”谢安乔的嗓子酸了,连带着鼻腔一起酸了。
项初抿了抿嘴,再开口时已云淡风轻:“大不了把我目前赚过的那些都赔上,够了。”
“谢谢了,项……”谢安乔有那么一瞬间,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今晚的班长大人,于是连完整的名字都不再能说出来。
——请叫我狗蛋炒猫。
灯光眩目的瞬间仍清晰可见。
项初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慌张地移开目光:“你还是叫我项初吧。”
他紧张了。
从不紧张的班长大人,紧张了。
谢安乔看着他的模样,心里涌起异样的悸动。
他真的好想把这个样子的项初按在墙上吻,真的,尽管项初比他高了整整一个脑门。
“所以……我知道了。”虽然他其实早就知道了。
“嗯,没关系。”
他们都知道彼此指的是什么。
也正因如此,此前一切的一切,都有了解释与答案。
“你不用回复什么。”项初将脸埋入手中。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是个熟人都能看出他肢体语言的慌乱,“要求你忘掉是不可能的,你就在我面前装作忘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