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比黑夜更黑,也比白昼更亮。
因为在黑白的世界中,视线中唯有那个身影是彩色;黑白中的彩色,是彩上加彩,亮上加亮。
雨停了。
谢安乔整理好合上的伞,将它还给项初,项初将它插到外套深深的口袋中。
他们谁也没向宿舍的方向走,而是站在阴影与灯光交界处发呆。
或许也不是发呆,而是思考。
食堂二楼的宵夜馆冒出滋滋炸串的香味,学霸们披着模糊的星光走回图书馆;黑夜中众生平等,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两位“名人”。
谢安乔觉得,当一个不那么出名的人也好,自《Ta们说》播出以来,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清静过了。
“还想在外面散散心吗?”项初问。
这个问句。
谢安乔的心似踹了兔子一般,砰砰乱跳,他舍不得现在回宿舍,让更多人的热闹打断他们的宁静。
但是他又知道,有些事不得不尽快完成。
“我……还是得赶紧回去,想想声明怎么发吧。”谢安乔垂下眼睛。
空气安静了几秒。
谢安乔对这样的安静有些失望,也有些不安。
“你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项初只问了一句话。
谢安乔愣住,他没想到会等来这个反应。
“不需要吗?”
项初抬头,望向路灯的光:“都是个人爱好而已,就和你喜欢演戏,我喜欢打篮球一样。”
啥?
个人爱好,人言否!
谢安乔急了:“那女装……”
“是面具的另一种形式,是安全感的来源。”项初微微一笑。
原来他懂。
原来他什么都懂。
谢安乔这下反倒不好意思了,他有些尴尬地用食指指节挠挠脸颊,不知该说什么。
他其实很想问,你对于我就是苏南这件事情究竟有什么看法,日日夜夜以为聊天框对面是个知心姐姐,结果最终是同寝室的兄弟。
你有没有觉得幻灭?
你有没有觉得迷茫?
你有没有,不再喜欢我?
但他当然不能问。
对方没有掉马,那也就不能暴露本来已知的一切,不然当时私拆快递的事情就要东窗事发了。
项初没有看过来:“声明是工作室的活儿,你不需要任何解释,你又没错。”
谢安乔委屈:“可在世俗的眼里,我确实是错了。”碰了不该碰的性向,装作了不该装的性别。
“所以让工作室替你道歉。等你闲下来了,有什么想说的,再慢慢写下来告诉粉丝们。”
谢安乔没有说话。
面对项初的他,他总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无论是在节目的辩论场上,还是生活的闲聊中。
于是下一秒,又是项初打破了寂静。
他短暂地深吸一口气,带着破釜沉舟的沉着道:“我读过你写的书。”
我知道,谢安乔想,但还是故作惊讶:“啊?你竟然会看我写的书吗?”
他可是经验丰富的校话剧团成员,是最出色的演员,他不认为任何人能看出自己的表演。
当然,他也有真情实感的惊讶,毕竟他没聊到对方会主动承认。
显然,项初确实没发现什么异样。
“你每本书我都读过,我很喜欢,你写得太好了。”狂热,却狂热得恰到好处。
谢安乔愣住。
他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坦荡。而这坦荡得实在过分,直接把他整不会了。
“哈哈,哈哈,你不是……”谢安乔舌头打结,“你、你怎么会看耽美?”
项初抿嘴一瞬,再开口时,也有舌头打结的趋势,只是素来沉着镇静的他没有舌头打结的习惯。
谢安乔内心os:今天是世界舌头打结日,快来和我一起打结吧~
项初:“很久以前我无意点进过你的《非典型关系》,无意间就看入迷了,所以然后……我就把你所有的作品都看了一遍。”
啊这,这是有多无意。
“谢谢你喜欢。”谢安乔脸颊烫成烤鸭。
“那时候我就在想,能写出这样的文字的人,一定很了不起。”
谢安乔内心一动,他想问一个问题,却又不好意思问。只是他忘了,世界上最默契的大脑与心灵就近在咫尺。
项初飞速补充了一句:“现在发现了‘苏南’的真实身份后,我觉得更了不起了。”
“欸?”谢安乔懵了。
项初顿了许久,仿佛在组织语言。
哲学学久了,大家都知道,许许多多思想都是语言所不能及的;而他们做的,就是尽可能找到最贴近的语言。
谢安乔不安地搓了搓手。
项初终于完成了沉思。
“你作为一个温暖的人,竟能写出那样‘无情’的文字,而在一切的‘无情’中,温度又贯穿始终。你的文字已经站在美好的顶端上了,而你的人,甚至比美好的顶端还要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