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乔嘴唇颤抖,高举“怼”的指示牌,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想要证明什么。
得到主持人允许后,他直接隔着一排队友向项初喊去:“那这社会上,总得有人负责吧?”
项初甚至眉毛都没动一下,云淡风轻。
“这也是让学生知道,长大并不可怕,‘躺平’从另一种意义上,更是成年人的责任。”
观众席再次掀起一阵如雷的掌声。
谢安乔头一次有被怼到哭的感觉,此前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辩论场竟然如此残酷。
悄悄瞥一眼评审团,薛婷老师正凝视着自己,他的眼眶越发胀得难受。
难怪那天薛老师主动选了项初,是谁都会选择项初。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谢安乔忍不住再说:“你在偷换概念,这种躺平是利他的,本质还是成年人的责任。”
这样的反驳正确吗?他会不会正默默嘲笑我?
然而项初听到了这句话后,只是微笑点点头,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不仅没有反驳,还诚恳地点头,侮辱性简直加倍。
输了,真的输了。
对方甚至都开始怜悯自己,而明明有一肚子话反驳却什么也没说。
在那之后,谢安乔全心全力都在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出来,他忘记自己的发言比身边的人都强,只记得连项初的门槛都摸不到。
最后不出意外的,观众的投票结果变成了【该:不该=62:38】,项初那一方取得了压倒性胜利。
温柔是融化世间一切的良药。
什么叫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这就是。
谢安乔脑子乱作一团,再也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也不知道后来队友和对手们说了什么,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憋泪。
不能哭,不能哭。
爸爸说过那是娘炮的行为,是别人会嘲笑的。
模糊的视线映在乱哄哄的大脑中,谢安乔隐约看到项初在向这边看,他倔强地移开眼,装作什么情绪都没有。
他知道,如果节目组允许带手机,又或者允许中场休息的话,这家伙一定会发大段小作文的。
终于,时间流逝慢得难以忍受,最后来到了嘉宾总结。
主持人:“那么,各位嘉宾的立场是什么?让我们来听听他们想说的吧!”
谢安乔好不容易憋住眼泪,死死盯着薛老师面前的牌子。
他觉得丢人,而且还丢到了最喜欢的老师面前,他感到很抱歉。
其余三位嘉宾,包括黄羽升和两个女明星,都不约而同举起了“No”,明显是被项初说服了。
谢安乔咽了口口水,尽量不去管因羞耻而发烫的脸颊。
唯有薛婷微笑着举起手中的牌子,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Yes”。
谢安乔惊到了,内心越发兵荒马乱。
他看到薛婷面前的牌子一开始在“No”的一面,明显是临时改变阵营的。
至于为什么要临时改变阵营,谢安乔拒绝去想,却很清楚凭直觉猜到了原因。
老师也在照顾弱势的一方。
他差点忘了,薛老师也是温柔的人。
而正因为她足够强大,所以照顾得云淡风轻,甚至谁都没发现她那不宜察觉的改变。
就像项初一样。
都在同情自己,从强者的角度施舍怜悯。
看到嘉宾的立场后,观众十分错愕,尤其不解薛婷为什么仍会举“Yes”。
薛婷放下牌子,口中的观点平和又温柔地流出,就像她教课一样。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读过凡伯伦的《有闲阶级论》没有。”
现场一片哗然,上来就引经据典,果然是A大哲学系的大佬教授。
薛婷顿了顿,给观众留下了足够时间思考后:“所有高等阶级确实可以什么都不管,只顾挥霍时间,去享受。但它的代价是,有人在替你完成你的那部分分工,替你负重前行……”
恍惚间,他们不约而同地回到了周一早八课堂,不过没有困意,只有内心的暖意。
很奇怪,虽然薛婷一直在讲抽象的道理,可在场却没人感到烦闷,更没人认为她在说教。
因为她的道理真的很有道理,堪比黑夜中一盏明灯的启迪。
观众们再度陷入了沉思。
王者一开口,就变成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开始还被项初迷惑的大脑,此刻又被薛婷迷惑了。
薛婷看向谢安乔的方向。
“我特别喜欢谢安乔今天说的,责任是我们内心无法抹去的烙印。它从本质上也是一种快乐,一种与社会连结的快乐。”
谢安乔鼻子一酸。
他知道老师在安慰自己,所以才着重强调了这一句话,这让他感到越发渺小。
薛婷好像察觉到了学生的表情,微微抬起下巴,抿嘴一笑,红唇继续柔柔地一开一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