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婉继续喊骂:“我要不是带着你这么个累赘,我早就找到好人家了,也不至于当活寡妇当这么多年!我跟别人上床,挣几个逼.子儿,还不是都为了你!!”
骂完,徐婉婉突然一拍餐桌,小小的四方桌禁不起这样的摧残,剧烈晃动,折了条腿,半锅面条就这样撒在地上,洋洋洒洒漫了满地。
周正的手被烫红了一大片,他再也忍受不了了,冲着女人说:“我从来没用过你的钱,就连今天买菜,都用的我爸给我的钱!没有你我也活得下去!”
周正的父亲在被抓走前给了他一笔钱,都是他自己攒的私房钱,要他自己留着花,别给徐婉婉。因为徐婉婉总爱买一些贵的玩意儿,往自己脸上涂。
徐婉婉被他吼的愣住了,很久之后她才嗫嚅着嘴问:“没有我你也活得下去?”
“是。”
“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吗?”徐婉婉又问。
周正没有立马回答她,而是认真想了想。如果没有徐婉婉,他可以一个人住两间屋子,可以盖厚厚的被子,可以不用被邻居说自己的妈是卖屁.股的……如果没有徐婉婉,他会过得更好,周正确信。
很久后,他回答:“是。”
徐婉婉却忽然笑了,她笑起来很漂亮。周正完美遗传了徐婉婉脸蛋上的优点,只有那颗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像徐婉婉,也不像他父亲。
徐婉婉越笑越剧烈,整个人开始发抖,她发疯一般地笑,笑的很悲伤。
周正打扫完残局,她还立在窗前抽烟,时不时出声笑。
没人知道她独自承受着多少苦痛,旁人只会看见他们想看见的,而这些大多是别人的不堪,没有愿意去欣赏别人的成功。在茶余饭后谈一嘴廉租房里的妓.女,啐两口唾沫,似乎能缓解他们一天的疲劳。
在睡前,他们还有一小段简短的对话。
徐婉婉问了周正一句话:“家里还有多少粮食?”
周正答:“小半袋面,没了。”
第二天,嫖.客没有来到家中,徐婉婉一反常态的站在小圆凳前和面做饭,这让周正有些震惊。
在周正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的时候,徐婉婉就走了,上了另一个人的车。
从此之后,徐婉婉变成了邻里街坊嘴里“卖屁.股,后来抛弃孩子跟别人跑了的那个女人”。
周正的前缀,也填上了这句话,并没有因为徐婉婉的离开而减少。
周正漠漠的看着车拐出旧厂街的长路,他不知道徐婉婉去了哪里,可能是洋葱心儿,也可能是另一个洋葱。
他只是清晰的认识到:“今后,只剩下他自己了。”
徐婉婉走之前给他蒸了两屉奇形怪状的馒头,很丑,但是能填肚子。
周正把馒头吃完后家里便不剩一点儿粮食了,煤也烧光了,他整个人包裹在被子中,死了和活着没什么两样。
正当他快要冻死时,有人把他从廉租房这个耗子洞扫了出来。
那人是云川孤儿院的院长,叫陈钊。
于是,在徐婉婉离开旧厂街的半个月后,周正也坐上了别人的车,拐出了那条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街,去往洋葱心儿。
第37章
周见唯刻意回避着童年的记忆, 在他的回忆中,孤儿院的一切都虚虚的蒙着一层水雾,像是保管不善的胶片, 伴随着逐帧的卡顿。
他便在这种浑噩中,度过了无数个相同的日夜。
关于陈钊这个人, 周见唯已经记不得他的长相了。
但有些记忆还是可以抽丝剥茧, 慢慢的从脑海中扯出。
周见唯隐约记得, 陈钊的办公室比他和徐婉婉住的两间屋子加起来都大,一面巨大的书柜占据了他身后的墙面, 各种淘来的名画被他端端正正的挂起来,雅俗共赏。
陈钊的办公桌前, 此时正站着周正和两个鼻青脸肿的人。
周正站的端正, 把受伤的拳头背在身后,冷着一双下三白眼, 对旁边哭哭啼啼的两个窝囊废显然不屑一顾。
陈钊有些烦躁的揉了揉耳根,这样的场面他记不清已经见过了多少次。
自从把周正从旧厂街接回来,孤儿院的人几乎被他打了个遍, 每日来他这里告状的小孩儿和老师翻了几番,话里话外都把周正说得像一个瘟神。
好在孤儿院的孩子没有父母可以告状, 不然他都无法想象自己得平白添了多少麻烦。
“你们俩先回去吧,周正留下。”陈钊随口打发那两人离开。
周正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 像个不会呼吸的人。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别把你在旧厂街养下的恶习带到孤儿院。因为你父亲是个杀人犯,所以你也是个畜生, 你想一辈子被别人这样说吗?”
“你为什么不去质问他们做了什么?”周正反问, 声音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