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见唯失了理智,满脑子里只有蒋明臣压在方祁夏身上的画面。他不敢深想自己再晚来一会儿,方祁夏会遭遇什么。
他独自一人惯了,孑然一身,天不怕地不怕。
唯独在方祁夏这里,成了这也怕那也怕的胆小鬼。
怕方祁夏吃不好睡不好,怕他冷怕他热,恨不得与他接根连骨,每时每刻监视他的举动,却又怕自己插手太多被嫌烦。
怕自己偶尔越界的触碰让他觉得不舒服,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压抑着自己的内心。
方祁夏是他的眼珠子,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一丝一毫的细微波动都牵动着他的情绪,逐渐成为他身体的本能。
方祁夏皱个眉他要心疼好久,每一个漂亮的笑都宝贵珍藏在大脑深处……他那么宝贝的一个人,却要被人肆意侮辱。
周见唯盯着晕死的蒋明臣,不着边际的想:这对眼睛都看见了方祁夏什么部位?手呢?摸了哪儿,胸?腰?
干脆都他妈别要了吧。
周见唯这么想着,也就做了。
他不再挥拳,而是探手捡起一片红酒杯的玻璃碎片。
周见唯拈着那片锋利的碎片,在指尖转了转,残留的酒液从小臂缓缓流下。
紧接着,他目光发狠,高高扬起——
突然,他的胳膊被人死死抱住,力气不大却格外好使。周见唯的动作倏然间停在半空,碎片从指尖滑落。
“……不行!”
方祁夏一直处在恐惧中,在周见唯打人时就躲在一旁小声抽泣。
他凭空生出了一种无法言明的撕裂感,似乎在极度惊恐的催发下,灵魂被不安的肉.体挤出,飘在上方,俯视着这个房间内发生的一切。
所以当他看见周见唯拿起碎片想要戳刺蒋明臣时,一下子什么也顾不上了,也不知从哪儿爆发的力气,扑过去抱住那只胳膊不放手。
周见唯听见了方祁夏隐隐的哭腔,一瞬间冷静下来。
“……好、好,不打了,我不打了。”周见唯颤着声音说。
他用力一脚将蒋明臣踹出老远,又几乎慌乱着安抚方祁夏的情绪,把他拉进自己的怀里,牢牢抱住。
方祁夏落进了温暖的怀抱中,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抽噎着说:“用……那个,他会死,不能杀人……他不值得……不值得……”
周见唯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就算这么害怕也在想着自己吗?
周见唯没哄过人,只会颠来倒去的道歉、重复那两句话。他在自己衣服上揩了两下手,指法生疏,小心翼翼的拭去怀中人的眼泪。
方祁夏的眼泪却像泄了洪似的,一颗接着一颗,根本止不住。
周见唯手忙脚乱,怎么也擦不干净,脸颊两侧姣白的软肉都被他蹭得发红。
他索性把方祁夏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不一会儿,泪水就洇湿了肩头薄薄的布料。
周见唯低头,鼻尖轻轻抵在对方的脖颈上,嗅闻他身上淡淡的酒香,手心触碰的皮肤微凉,隐隐战栗。
片刻后,闻讯赶来的panda和周见唯的经纪人齐淮伊,将蒋明臣送上了救护车。
周见唯依旧怀抱着方祁夏,他仿佛凝成了一座雕塑,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静了很久。
直到怀中人慢慢停止颤抖,止住哭声,周见唯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方祁夏缓缓从他的肩上抬起脸,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垂着眼睛,手指攥住周见唯的一小节领口,小声喃喃:“……我想回家。”
周见唯轻轻抵住他的额头,温声说:“好……回云川,我们明天就回云川。”
方祁夏却摇摇头,眼前又泛上了迷蒙的水雾。
浅色的眸子里水波流转,漾得不是春水,而是让周见唯觉得很冷的低温小雨。
方祁夏一掉眼泪,周见唯就觉得很冷,又酸又苦的冷,所以他圈着怀中人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我的家在德国,那有一座庄园……我外公的庄园……有一望无际的草场和湖泊,漂亮的碎花裙……”
“……我想回家。”方祁夏声音细如蚊呐,轻飘飘的落在对方耳中。
他整个人完完全全窝在周见唯的怀里,温热的脸颊贴上对方的,像两条交错相缠又依附而生的藤蔓,相贴的胸口下,心跳频率逐渐趋于一致。
周见唯却有种他快碎掉的错觉。
窗外,雨依旧狂乱的捶打着细枝,枝条是脆弱的,方祁夏亦然。
周见唯突然想起,小时候看别人玩儿的水宝宝。
那东西在水里泡了太久,即使捏起的动作轻的不能再轻,触碰那一刻,它还是会碎。
方祁夏的眼泪似乎在告诉自己,要小心翼翼的护住他,护住这个快碎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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