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这种下跪太影响生意。
茶馆里炉灶间终是走出一个老人,苍老的面孔下满是不满,依旧中气十足:“后生,这里是茶馆,不是给你拜师的。”
“……”
“你既然不愿离去,老生就同你说个故事。”
“这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老生那时还不在这条道上经营茶馆。家父曾经是个走镖的镖师,我打小同父亲行走诸地,最远去过东域边境的海岛,也曾护送一豪客去中域大虞朝的都城。中域繁华,东域彪悍,南域诡异……这天下的武者何其之多,可武者之下的普通人更是多如牛毛。”
这老人面色苍老,竟是有一把好嗓子。
茶馆里显然有熟客,不由得叫好道:“墨老头,说的好,你赶紧同这位后生好好说你那传奇的故事。”
“好生劝劝他。”
老人只徐徐出声道:“我年少时自是心慕武道,一心想要闯荡江湖。可父亲一直不肯,于是三十余岁依旧在行镖队伍里。走镖路上漂泊不定,我心里一直念着求武,也一直未曾成家。那是一次往北走的镖,货物并不多,可路上却遇到了一伙彪悍武猛的强盗。好在这群强盗也只求货物,杀了一批人震慑后就把我们通通关押起来了。”
“我在强盗窝里呆了三天,已经屈服于这伙勇猛的强盗,甚至看着他们厮杀后隐隐竟是有几分羡慕这种快意。”
“可我依旧不愿杀害无辜的人。”
“我心里只想着父亲早些年的那句话,习练武道只为护家,护己,而非杀生。”
在场众人熟客有笑着的,新客倒有几分沉浸于这叙说的故事中。
至少那吃烧饼的少年显然听得目不转睛。
单玲珑扫了一眼,她那愚蠢无比的师兄莫峥满腹心神都放在这个故事里,手里盘玩的竹条都一动不动了。
老人拿出一把竹伞,递给茶馆外的人。
他嗓音有些沧桑,有些感慨,“我父亲少时曾在寺院修持,学过几年佛法。后来心慕红尘便利落下了山。常年走镖,我对于杀生并无多大感觉,可不知为何心里却颇记住这个告诫。那伙强盗之首舞着一把长枪,威风赫赫,勇猛至极。过往的商客,就没有不被他截下的。直到有一天,那日艳阳天于竹林间遇到一个白马客。”
“那是位少侠,白衣如雪,骑的马也是一匹神骏的白马。”
“他背后有一把剑。”
“我当时不肯补刀,被强盗们手束缚手腕藏在竹林里的一块巨石下,偷偷观望着这场风波。”
“强盗们只觉得这是个肥羊,这段时日常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想去北域,见识那天下七宗之二的两峰间的论武大会,此前他们已经收拾了许多少年。武林中行走江湖的人,哪有几个穿白衣的。”
说到这里,众人大笑,显然觉得很有道理。
白衣向来不耐脏。
追求点风度,行走江湖的少侠,也多是选择蓝衣。
老者却只望着跪地求武的青年,神色中有几分回忆,“可那一次他们看错了,我藏在巨石旁时,只隐隐看到那匹白色的马,以及那如雪一般的白衣,以及他怀里的少女。强盗里的大当家,手持银枪,站了出来。他当时于北域有个诨号,叫做‘碧血银枪’。这是我后来逃出强盗窝,回家养伤后才知晓的。”
“我听过这名号啊,天机门地榜曾经挂过这名头。”
“居然是‘碧血银枪’?那可是北域边境曾横行一时的盗匪,只是后来不知是何缘故一夜消亡。”
“墨老头,你岂不是骗人的吧。上次你同我们说这事情时,可没说这强盗有这诨号。”有熟客叫道。
老人哈哈一笑,“有些故事总要有几分遮掩的。时隔多年,正值试剑大会,我也才拿出来说道一二。”
“快快道来,你这故事真是听多少次都不过瘾。”有人叹道。
“好好好,且说那日大当家站了出来,却只让那白衣客若识趣就快快离去,唯一的条件便是留下那怀中少女。”
“咦,他倒是一个豪爽的人。”
“我记得他曾抢过不少女子,可最后倒也不少女子留下来,愿意追随他的。”
“呵,那不是名节已败,无处可去,只能留下。”
“不管如何,他唯一的原则不伤幼小妇孺倒是值得一叹的。虽是盗匪,但也不是一般的盗匪。”
“那……墨老头,你当时年纪不小,又是怎么活下来的。”有人问。
“他信佛,听商队里人说我父亲曾经是个和尚,便留下了我的性命。”老人坐在了茶馆中央的收钱处,叹道。
此时,原本好奇听着的少年已然有些气呼呼的。
他从行囊里拿出一本油纸包裹的书本来,又拿出一只小巧的从西域传来的鹅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