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呕——”文竹跌坐在地,干呕不停。
“怎么就那么聒噪呢?怎么就不明白呢?”
梁冲的语气比刚才更柔和,像在耐心解释:“阉人可听不得‘绝户’二字……”
他似乎还有没说完的话,只是这时,门突然开了,一个精干的男子快步来到梁冲面前,禀报道:“公公,陛下已经到了城外。”
第42章 〇四二
◎你若敢求情◎
京城永安坊。
一座有些上了年头但还算整洁的三进宅院。
袁逸辰在前院中央等候了有一会儿, 父亲袁高邈才把他叫进书房。
“回来了?”袁高邈随口问了句,也不是真的想听儿子回答,目光还放在密密麻麻的账簿上, 一边用左手打着算盘,噼里啪啦作响。
袁逸辰知道不能在这时候打搅父亲, 自个儿倒了茶水, 坐在下首的椅子上, 一饮而尽。
作为武将,袁高邈绝不是最勇猛的, 冲锋陷阵和谋兵布阵的本领也不是特别抢眼。能够在军中稳步攀升,一则靠的是兢兢业业稳重老成, 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好人,在一众火爆的武将里是不可或缺的调和剂。
但更重要的, 还是他为人精细善算,掌管军务内政是一把好手, 才得到包括程彦康在内的几位名将提携。
杨家当政的十年,一直有意打压军中势力,如今那些名将死的死、退的退,年轻的一辈竟后继无人。即便袁高邈不是最有大将之风的人, 却也不得不顶到前头去了。
袁高邈对此心知肚明, 放下算盘, 叹道:“陛下召我们进京,你以为只为了勤王这件事?这只是个开始,陛下既然封我为镇北将军,想来去雁门的调令很快就该下来了。”
袁逸辰看了眼父亲, 没有从父亲脸上看到太多喜色。
他想了想, 说:“去雁门好啊, 听说那边十年间换了八个守将,防务一塌糊涂,叫蛮子们张狂得很。陛下是准备让您走程伯伯当年的路,先是镇北将军,然后就是大将军,到时候咱们爷俩儿一块上阵,杀个痛快,一雪前耻!”
袁高邈听完儿子的豪言壮语,摇了摇头,无奈道:“你说的简单,还当是好事……忘了你程伯伯是什么下场?”
袁逸辰一噎:“爹,您不能这么想呀!十年前有杨家背刺,现在杨家倒台了,陛下一心整顿朝政,纠正前十年的过错,咱们和程伯伯当年的情形完全不一样!”
说到程彦康,不免又想起宝缨,这都快一个月了,也不知她到底去了哪儿,出没出什么事。
前几天陛下突然出京,或许是有了消息吧?
袁逸辰心情沉重,不由叹了口气。
自己的儿子,还能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袁高邈瞥了眼袁逸辰,加重了语气:“吃了亏还不知悔改!知不知道为了免了你的罪责,为父托了多少人情,去陛下面前求过多少次?!”
袁逸辰不服气道:“我没让您求人!陛下想罚就罚吧,这次确实是我的错。要是宝缨真出了什么事,就算陛下不罚我,我也不会放过自己!”
袁高邈气得重重锤了下桌子:“胡闹!你也知道你做错了,要不是你瞎掺和,宝缨现在还好端端待在宫里!这件事不是你该管的,以后少管!”
“爹爹,您自己说过很多次,没有程伯伯就没有您,娘临终前最遗憾的也是没能帮到宝缨。您真能眼看着宝缨在宫里吃苦受委屈吗?”
袁高邈长长叹了口气:“你懂什么……对一个女人来说,还有什么去处比皇宫更好。你看宝缨弄出这么大的事,陛下也没动真章,这分明是袒护嘛!能得到圣眷,一辈子锦衣玉食,受点委屈又怎么了?谁活在世上能事事顺意,一点委屈都不受?咱们退一万步说,就算宝缨能顺利嫁给你,你能保证不委屈她?”
袁逸辰扬眉:“我怎么不能?”
“你能么?”袁高邈被儿子的幼稚气笑了,“你刚才还说,要跟我上阵杀敌,父子一块儿对阵突厥。你能保证你一定不会战死?你问过宝缨愿不愿意年轻守寡吗?”
“我……”袁逸辰动了动嘴唇,无言以对。
袁高邈走到他身旁,拍拍儿子肩膀:“军中艰难,一身军功全是用命换来的。嫁入军户更难,我这么多年辛苦钻营,到最后,你娘一辈子过上什么好日子了?你要是真为宝缨好,以后就别管她了,没人能跟天家争女。”
他严肃道,“你二姐夫和兵部吴侍郎有点交情,我准备请他牵线搭桥,给你在朝里谋个差事。你先天有顽疾,这几年才好转,就不用跟我去北方了。”
袁逸辰惊的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正要反驳,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进来。”袁高邈也颇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