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婉瑶泪流满面,拼命摇着头,喉咙却似被扼住,说不出话来。
仿佛为了印证皇帝的推断,梁冲轻咳一声,回禀道:“陛下,庄子每个角落都搜查过,没有宝缨姑娘。下人们异口同声,都说没有年轻姑娘来庄上。杨会、杨灵韵也不曾来……”
梁冲从眼角瞥了眼符婉瑶,谨慎道:“……像是中途被驸马放走了。驸马自个儿大摇大摆来到田庄,故意引开追兵。这些,驸马本人都承认了,只是不肯说出杨家兄妹的去向。”
符婉瑶急忙冲上前,扯住符清羽衣角:“你……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跟我谈条件。做出倾听的模样,却叫人搜了我的庄子!”
符清羽不以为怒,淡道:“结果都是一样,何必浪费大家伙的时间。”
便不再管符婉瑶,径自命令梁冲:“放发海捕文书,悬赏万金,缉拿要犯杨会兄妹。把于敏之带回天牢,单独关押审问。”
那……宝缨姑娘呢?
皇帝没说,梁冲也不敢问。
正要得令离开,符婉瑶猛地冲向符清羽:“我不允许你带走他!”
符清羽反应快,在她扑过来时便闪开了身。
梁冲亦是机敏,却生怕长公主磕坏碰坏,不敢像皇帝那样躲开,只能硬着头皮挡住符婉瑶。
符婉瑶被软禁多年,被日复一日的醉生梦死掏空了身体,虽然还在青春年华,却瘦削羸弱,梁冲很快便制住了她。
符婉瑶被梁冲困住臂膀,双腿还不住踢着,也不再顾忌,大声发泄着:“你心里谁也没有,只有你自己!所有人到最后都和你离心了!”
发冠散落一地,翟衣也脏了,符婉瑶声调越来越高:“我留不住驸马,可你也留不住宝缨!你永远别想知道她去了哪儿,你再也找不回她了!她不要你了!”
“她只想离你远远的!堂堂天子,可笑不可笑?!”
梁冲吓的赶紧去捂嘴。
长公主这脾气跟炮仗似的,自个儿心里难过也不想叫陛下开怀,专往人心口上捅刀子。
符清羽转过来看她,讥诮道:“不劳皇姐操心。说起来——”
符清羽眨了眨眼,“皇姐如今闹这一出,又是何必呢?早在十年前,祖母和朕都劝过皇姐,于敏之同杨家人不一样,皇姐应当放下恩怨,和他好好过日子。是皇姐不愿,闹得惊天动地,叫双方都下不来台,让杨用不得不采取更激烈的手段,让你和于敏之再无回旋的余地。”
“荒废十年时光,结成一对怨偶。皇姐,拆散你和驸马的不是朕,是你自己。如今后悔,为时已晚。朕也不会因为皇姐的悔意更改律法。”
“你……”符婉瑶不住冷笑,“是啊,怪我自己……可你不也一样,你也得不到。我们都得不到。”
“朕不会像你。”符清羽撂下这句话,走了。
身后,撕心裂肺的哭声。
大意放走程宝缨,按说是该重罚。
但皇帝只减了魏嬷嬷的薪俸,叫她“暂且休息一阵子”。
这等紧要关头,周围人忙的足不点地,一贯备受信赖的魏嬷嬷却什么差事都没领——对忠心耿耿的魏嬷嬷来说,这比打一顿板子还叫她难受。
但更难过的,是自己心里这一关。
魏嬷嬷经验老道,敢吃宝缨送的茶,自然不是全无防备。魏嬷嬷师承一位世外高人,师父当年行走江湖顶的是“神医”的称号,有妙手回春之术,武学的造诣反不是最拿得出手的。
魏嬷嬷对药石之道不感兴趣,但耳濡目染也学了些皮毛。她自小身子骨皮实,从前没少被师父和师兄师姐拿来试药,身体经过千锤百炼,寻常麻药毒药根本药不倒她。
所以才掉以轻心,才在程宝缨这儿吃了大亏。
不止悔恨自责,魏嬷嬷更想不通,被脑中困惑折磨的寝食难安。
程宝缨才十七岁,自幼长在宫廷,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不可能接触到江湖上的用药高手,她从哪儿得来这么邪门的迷药?
《本草经》……
突如其来的念头。
魏嬷嬷知道程宝缨没事的时候喜欢翻看那本书,因为是从宣化殿带过来的,有陛下的准许,魏嬷嬷便没有去查。
也是怜悯宝缨,想着这丫头在掖庭没得吃没得玩,一个人孤零零的,看看书也算个寄托,总不好再夺去。
现在回想起来,却越发觉得蹊跷。
魏嬷嬷重新回到了掖庭,来到宝缨短暂居住过的小屋。
《本草经》被宝缨带走了,可是——
魏嬷嬷拿起一卷麻纸。
宝缨曾用麻纸抄写药方,帮助记忆。写过的纸都已经烧了,但在最上一页,却洇了浅浅的墨痕。
魏嬷嬷找来工具,仔细拓下,却在读那拓片时,猛地惊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