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逸辰靠墙坐下,自言自语:“不就是吃苦受气,最多挨几顿打,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都觉得小爷受不住,那我倒要让你们看看,小爷到底受不受得住!”
不难又怎么算是赎罪呢?
“就是……”他幽幽叹了一口气。
就是……他同宝缨,真的不会再有任何可能了。
袁逸辰“嗤”了一声,骂自己:“说得好像之前有一样!从头到尾都是你痴心妄想!!”
宝缨从牢里出来,正要回去父亲那儿,半路却遇到了乐寿。
乐寿好像长高了些,骨骼变得健实,不再像个孩子,但对宝缨说话时,面上止不住的开心和羞涩,一如从前。
“宝缨姐姐,陛下请你过去一叙。”
他把重音放在“请”字上,因为那是符清羽特意强调的。
“……哦。我随你去。”
这些日子大军过境,符清羽颇是繁忙,除了那天揭发袁高邈,宝缨数日没有见到他了。
但……即便到了今天,她心意已决,却还没做好见他的准备。
心里止不住的七上八下,宝缨有意同乐寿说话,让自己不去想太多:“乐寿,你不计安危帮助过我,这份恩情我永生不会忘记!”
“一直没机会问,我走之后,你有没有被牵连?”宝缨小心翼翼地问。
乐寿笑道:“只是有些日子不让我伺候陛下,算不得惩罚……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还长高了!”
宝缨终于安心,心中的愧疚却未曾减少,试探问道:“嗯……你也知道,我父亲已经恢复清名,过些日子可能会官复原职,我也不用再当奴婢了。”
乐寿真诚道:“那很好。恭喜宝缨姐姐。”
“我不是要你恭喜。”宝缨飞快扯了下他的衣襟,有些急,“我的意思是……你如此待我,我早已将你视为亲弟,也同父亲讲了,他一直想感谢你。要是……要是你想出宫的话,父亲会去求陛下,日后你便是我们程家的小公子!”
乐寿愣住,脚步也慢下来,许久,才挤出一句话:“这……这……我出身卑贱,哪里当得起?”
宝缨挑起眉毛:“这叫什么话?我们从前不都是一样的么……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与我生分了?”
“我……”
心口暖流涌动,连眼眶也热切起来,险些流出泪来。他活了十几年,还从未被人这般郑重对待,还是数朝勋贵之家。
可是——
乐寿摇头:“多谢宝缨姐姐和程将军抬爱,可惜乐寿不能从命。”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答应了陛下和何公公,等何公公告老还乡就接替他的位子。”
“诶?”
宝缨着实没想到她居然被截胡了。
“可是……”
她有些不解。论资历,论能力,论符清羽的信任,接替何四喜的不该是梁冲吗?
乐寿似乎看出她的疑问,笑说:“你别担心梁冲,陛下对他另有安排。”
“哦。”宝缨闷闷点头。
总管大太监固然不得自由,却也称得上位高权重,天子近臣,她倒不好再劝乐寿了。
人各有志,乐寿的路终究还得他自己走。
乐寿见宝缨犹豫,又笑说:“宝缨姐姐愿意帮我出宫,我真的说不出的感激。但是啊,我前半生不幸,已然入了这个行当,在宫里别人称一声公公,要是去外面,不过是个残损下贱之人。不是所有人都有程将军和宝缨姐姐的胸怀,我何必非要惹那些不痛快。”
宝缨:“我当然不会叫人欺负你!”
话是这么说,她也清楚,乐寿心意已决,不会动摇。
乐寿见她颇为遗憾,笑道:“但宝缨姐姐刚才说的话,我可记下了。以后姐姐就当有个在宫里当差的弟弟,别忘了我。”
宝缨也笑:“那是自然。”
又闲聊几句,便到了地方。
乐寿敲了三下门,说宝缨姑娘到了,示意宝缨进去,自个儿只是在门外守着。
书房里只有符清羽一人,手持书卷坐于榻上,见着宝缨,有些拘谨似的握了握手,指着坐榻另一端道:“你坐。”
宝缨行了礼,才坐下来。
白日晴朗,鸟鸣清悦,院中菡萏香气袭来,时而远时而近,窗格落下菱花阴影,宝缨盯着那影子,迟迟开不了口。
“我……”
“皇姐……”
他们同时开口,又都停下。
符清羽:“你说。”
宝缨摇头:“我没想好……陛下您说吧,长公主怎么了?”
“唔……”符清羽侧眼看她,神色很温和,“皇姐怀了身孕。”
“真的?”宝缨先是一喜,随即又担忧道,“还没有驸马的消息么?”
于敏之代表夏朝皇帝,深入遥远的北方,终是不负使命,与突厥诸部分别达成停战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