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滺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看着明显把人当成傻子糊弄的财务报告,又是怒从心起,又觉得元岁说的真的是对极了。
关陇贵族一方面想阻止萧楫舟迁都洛阳,可另一方面,又没少通过迁都捞钱,更遑论满朝上下多少人都在盯着新都,等着通过新都发财。
真要是严查起来,不知多少人头要落地。现在兴起大狱,把手握兵权的贵族们都送进大牢,是萧楫舟嫌自己的皇位做得太稳当了吗?
齐滺佛了:“算了,他们知道哪些钱不能贪就行了,反正陛下有钱。”
洛阳仓里那么多粮食,现在不拿出来花了,以后起义军反叛,就是留给起义军不投降的筹码。
元岁要被这句“陛下有钱”笑死了:“陛下有钱,你怎么不管他多要点?”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齐滺撩起衣摆,冲着元岁就扑了过去:“你完了,等死吧。”
元岁惊叫:“小滺滺,手下留情!”
“不留!”
就在齐滺一把将元岁扑倒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了门外传来的声音。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说:“青鸾姑姑,你怎么来了?”
这道声音是王福全派来伺候他的小太监来喜的声音。来喜才十几岁,长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是真的很讨喜。只是看着年岁太小了,每次让他干活的时候,齐滺总有一种雇用童工的感觉,因此他没事根本不用来喜干活。
齐滺上衙的时候,一般都是让来喜自己去玩的,只是来喜也懂事,从来不曾真的把扔到一边。
而来喜口中的“青鸾姑姑”也是一个熟人了——太后元沚的心腹女官,那个在元沚还是西齐的琅琊公主的时候,就跟在元沚身边的女官。
她怎么来了?
齐滺和元岁对视一眼,都立刻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想让自己看上去正经一点。
当青鸾穿着宫装娉娉袅袅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一表人才的青年官员。
齐滺官职为中书舍人,元岁官职为工部郎中,两人品秩相同,都是正五品。而青鸾作为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的心腹女官,品秩则是正三品,因此齐滺和元岁还要向青鸾行礼。
青鸾端端正正地受了二人的礼,才对齐滺说道:“齐大人,太后娘娘有请,请随我来。”
元沚垂帘听政,连大朝会都去得,不久之前更是在大兴宫过了寿诞。齐滺区区一个五品小官,元沚当然请得动。
齐滺没有反对的能力,更没有反对的理由,因此齐滺只能拱了拱手,说道:“下官这就和姑姑前去。”
青鸾笑着点点头,看着温柔似水,像是一个和蔼的邻家大姐姐。她转身向外走,口中柔柔说道:“齐大人跟我来吧。”
齐滺冲着元岁使了个眼色,疯狂挤眉弄眼。元岁一脸严肃地点头,表示自己看明白了齐滺的求救。他神色严肃,像是知道自己将要做的是一件多么神圣事一样。
齐滺也冲着他点点头,一脸性命相托的泪眼婆娑。
就在二人挤眉弄眼的时候,青鸾忽然回身,吓得齐滺当场顿住了脚步,元岁白了脸。
青鸾眸色深深地看了元岁一眼,忽然间冲着元岁问了一个问题:“元大人好久不见。”
元岁连连告罪:“当不得姑姑一声大人。”
青鸾没理这句恭维,而是继续用轻飘飘的嗓音说道:“上次见到大人,还是在娘娘的寿诞上,大人随着父亲前来,给娘娘献上一尊玉佛。”
元岁不明其意,只能斟酌着说了一句:“听闻娘娘信佛,家父才寻了这尊玉佛前来。”
青鸾道:“亭侯有心了,娘娘见到那尊玉佛之后很是欢喜,还说道,总归是自家人贴心。”
元岁的脸色当场就白了。此刻,纵然他再傻再天真,也听明白了青鸾这近乎是明示的警告:
搞清楚,谁才是你的“自家人”。
元氏一族本姓“叱罗”,乃是鲜卑少民出身,在大梁建立之后,没少被汉人暗地里嘲讽为“蛮夷”。再加上前朝皇族出身,使得他们每走一步都是举步维艰。
现在元氏一族看似风光无限,不过是元沚太后娘娘的尊荣在撑着。那么,身为元氏一族的子孙,元岁当然也只能跟随着太后娘娘的步伐前进。
而此刻,太后娘娘的代言人——心腹女官青鸾对他说:“下了衙,元大人便早日回家吧,亭侯和夫人都在等着你呢。”
这是让元岁不要去告诉萧楫舟的意思了。
元岁满脸为难。
看着元岁不知如何是好,齐滺干脆说道:“青鸾姑娘说得对,你早点回家吧。”
元岁讷讷:“齐滺,我……”
齐滺轻轻摇了摇头。
元岁瞬间就明白了齐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