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内只剩下齐滺和萧楫舟两个人,萧楫舟歪头看着齐滺,就看见这个素来都是脸上带笑的少年,在昏黄的灯光之下,竟然显得面色有些严肃。
他抿着唇,像是遇到了什么让他很不开心的问题,就连唇畔的梨涡都隐藏在月色深处。
这样的齐滺莫名的多了几分疏离,就好像萧楫舟眼前看到的一切都不过是错觉,齐滺从来没有从千年之后出现在他的面前,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的想象。
眼前的场景让萧楫舟有一阵的恐慌,让他忍不住喊了一声:“齐滺!”
齐滺一愣,瞬间抬起头,脸上又带上了可爱的梨涡:“怎么了?”
得到了回应,真实的声音出现在耳畔,萧楫舟一颗悬着的心瞬间就落了下来。他的脸上也扬起了笑,说道:“没什么。”
齐滺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眼神看得萧楫舟好笑。只是想了半晌,萧楫舟还是问道:“你不开心,为什么?”
齐滺一愣,随即便说道:“我没有。”
迎着萧楫舟明显不信的眼神,齐滺再一次补充道:“我真的没有不开心。相反地,能为百姓做点什么,我其实很开心。”
顿了顿,齐滺继续说道:“修建洛阳宫,完全可以同时修筑一条从洛阳通往大兴官道,届时洛阳的粮食能运到大兴来,大旱来临,不知能救多少人的性命。”
“可你就是不开心。”也不知怎的,萧楫舟竟露出几分执拗来,“我看得出来,你一点都不开心……为什么?”
齐滺抿唇不语。
萧楫舟从书案前站起身,走到齐滺的身前,在齐滺对面径直跪坐。他微微低头,看着齐滺的眼睛:“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
萧楫舟比齐滺高了一个头,低头的时候甚至带了几分压迫感。但他声音柔和,冲淡了与生俱来的、很容易就让人感受到惶恐不安的压迫感,反而多出了几分知心大哥哥一样的温柔。
萧楫舟用几乎可以说得上是轻柔的声音说:“齐滺,我知道你的来历,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会比我还要懂得你的宝贵。”
“对于我来说,你就是上天赐给我神迹,是上天送给我的改变命运的机会。”
他的声音越来越柔,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齐滺,我永远不会害你。相反地,我会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还要相信你。”
听了萧楫舟的话,齐滺的脸上显出几分挣扎来。良久,他抬起头,眸光紧紧地盯着萧楫舟,问出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甚至听起来略微有些荒唐的问题:“卢大人反对你迁都,你是怎么想的?”
“啊?”萧楫舟被这个问题问的一时间都有些缓不过神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齐滺不答,而是固执地说:“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萧楫舟不明所以,但看着齐滺罕见的坚定,还是想了想,回答了齐滺的问题:“我很开心,卢师傅还是我的师傅。”
齐滺的眉头微不可察地松了一下,但他还是坚持问道:“怎么说?”
萧楫舟:“万事有利有弊,迁都洛阳,利在国家、利在官场,害却是在百姓。这件事说到底,不过是拿百姓身家性命来换国家的长治久安。”
“我看得出来,但是我没有办法。父皇晚年信任关陇贵族,朝堂之上,关陇贵族所占近半的官职,已经隐隐有威胁皇权的实力。为了朝堂的平稳,我必须迁都。”
“迁都有害于关陇贵族,但迁都至洛阳,也就是迁都至关东,这对于关东贵族是有利的。卢师傅是关东贵族,他一定看得出来。可是即便如此,他依然在反对迁都,就是因为他看得出来,迁都会让百姓受苦。”
“所以我说,我很开心。”萧楫舟的眉眼都染上几分灿烂,像是有光在他的眼角眉梢欢快舞蹈,“卢师傅还是那个学习孔孟之道心忧天下的卢师傅,多年宦海生涯没有让他成为只看着贵族利益的势利小人,他也依然是我能够委以重任的老臣。”
“公忠体国,得忠臣如此,我当然开心。”
听了萧楫舟的话,齐滺的眉头终于松开了。梨涡重新出现在他的嘴角:“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绝不是史书上说的那样坏。”
齐滺的快乐萧楫舟轻轻松松便能感受得到:“民贵君轻,你能体会到这一点,就一定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说着,齐滺一巴掌拍在萧楫舟的肩膀上,和萧楫舟勾肩搭背:“好兄弟,你放心,我一定尽我所能,帮你创建一个河清海晏、四海升平的太平盛世。”
萧楫舟顿时就笑了,紧握的拳头也终于松开。
【作者有话说】
滺滺:我老攻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