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害了阿兄,是我害了定南。当时的我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于是我逃回了豫章。我躲在房间里谁也不见,不敢相信我竟然是一切的始作俑者。直到后来你将靖儿送到我的身边,我才逐渐走了出来。】
【又过了三年,一切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父皇驾崩了,阿兄与定南去了,你成为了皇帝,一切进行得顺理成章。我在豫章看着靖儿那张和定南相似的脸,却总是在想,若是我忍住了我对定南不该出现的爱,是否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所以,在我发现朱氏对我下毒之时,我听之任之。后来崔泽给我写信,还说朱氏下的毒太粗糙,他给我换成了更高级的毒药,保证让我走得没有痛苦。】
【我很感激崔泽,他送来的毒确实很好。闻着香入睡,我总是能梦见定南,梦见那年大兴东市,定南穿着男装在街头卖艺,脸上的笑容比太阳还要灿烂。】
【有时候我也在犹疑,是不是真的就这样放弃我自己的生命。可是每次看到靖儿,我便想到定南,想到我害死了定南与阿兄,也想到疑心愈重的父皇。那时候我忽然就在想,会不会很久很久的以后,你也会成为下一个父皇。】
【如果有一天,你也开始有了每个帝王的通病,你也开始疑心阿盛、疑心靖儿、疑心我,你会不会觉得总有一天我也会反对你,我也会站到你的对立面。】
【我又想到母亲,她总是在说我不是一个好女儿,我永远没有把她当成母亲。是,我确实不是一个好儿女,我没办法体会她家国破灭的苦,没办法体谅她委身仇人的痛。我只是永远在难过,难过于我的母亲那样地恨我的父皇与阿兄。】
【那时候我忽然就明白,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只是带给我无穷无尽的痛苦,也带给你们永生永世的难过。母亲会继续因为我保住了靖儿而恨我,你也会在有一天忍不住去想我究竟会不会为了阿兄和阿盛而反对你。】
【于是,我选择了自己离开,我希望在很久很久的以后,你们想起我,记忆中的我会是那个给你缝补护膝的阿姐、会在母亲膝下撒娇的女儿。】
【文殊奴,对不起,请原谅我自私地选择离开,将痛苦都留给你们。也请你告诉母亲,今生我没能做好一个女儿,来世做牛做马回报。】
【最后,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崔泽此人看似爽朗不羁,实则内心心狠手辣。不要因为阿兄而对他心怀善念。此人必杀,勿忘。】
厚厚的一摞信纸在萧楫舟的手中一页页地翻过。良久,萧楫舟问:“这封信你什么时候得到的?”
罗文礼:“是公主生前常去的寺庙的主持送来的。与这封信一同送来的,是公主与臣的信,上面吩咐臣将这封信送给陛下,臣便连夜来了。”
萧楫舟又问:“阿姐说你喜欢朱氏,是真的吗?”
罗文礼立刻否认:“臣对朱氏只有兄妹之谊。只是当初,臣只有这么说,公主才愿意下嫁于臣。”
萧楫舟盯着罗文礼看了许久,直到罗文礼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一头猛兽盯上,浑身上下都开始冒冷汗的时候,萧楫舟才继续问:“朱氏与崔泽毒杀阿姐的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罗文礼的脸色白了一瞬:“是在公主病亡之后,臣才发现了香薰的不对。”
萧楫舟:“为什么不上报?又为什么放过朱氏?”
他问的很冷,仿佛声音中都要淬出冰来。
罗文礼苦笑:“臣……臣不信。”
他的声音中满是苦涩:“朱氏在家中毫无权利,如何能干涉公主的香薰。臣一度觉得是自己猜测错了,从未想过,一切都是公主亲手所为。”
失去爱人的萧知福根本不想活,世上的一切都让她毫无留恋,所以她干脆利落地选择了死亡,完全没有想起,她还有一个名义上的丈夫。
毕竟对萧知福而言,罗文礼心有所爱,他们之间只是冷冰冰的交易。萧知福从来没有想过,罗文礼对她怀有的,是一颗炽热的心。
看着满眼苦涩的罗文礼,萧楫舟最终还是压抑住了心底所有的怒火。良久,他说:“朕可以放过你,但是罗豫章,朕听闻你的新妇身体不好。”
他叫他罗豫章,萧楫舟在提醒罗文礼,他的身后还有豫章罗氏。
罗文礼也上道,径直便回了一句:“夏日新妇产子,身体一直未好,只怕过不了这个年了。”
萧楫舟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许:“既然熬不过这个年了,那便早点办事,免得耽误过年。”
处理完了朱忆秋,萧楫舟才觉得心中压抑的怒火好了些许。突然间,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做的干净点,朕不希望阿滺听到什么不该他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