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听到萧楫舟这么问,齐滺的第一想法就是:“我的策划出了问题?”
“不是你的问题,”萧楫舟摇头,神色暖了几分,“我知道,你都是为百姓、为国家好,才打算修建出一座全新的、真真正正可以长久地做一个国家都城的城市。”
萧楫舟善意的恭维齐滺很好地get到了重点,他没有被萧楫舟的善意谎言与顾左右而言他所蒙蔽,反而几乎是在萧楫舟的话音落下的刹那,就知道了问题出现在哪里:“执行出现了问题,对吗?”
想一想历史上对贵族老爷们与贪官酷吏的描述,齐滺大致猜出一个可能:“他们贪污了百姓应该有的住房面积?还是巧立名目向百姓收钱了?”
“都有。”萧楫舟的声音都冷硬了几分:“侯虔传来密报,那些修筑新都的官吏拿着很多年前洛阳旧都在户部建档,一丝一毫地比照百姓家产面积,将这几年百姓自行扩建的面积一刀砍掉,还低买高卖,榨取百姓身家。”
齐滺神色一冷。
萧楫舟的话竟然还没有说完:“而且他们以洛阳新都修建了新的下水道体系与其他便民设施为理由,向这些百姓增要钱财。侯虔那边的数据是,他们要钱几乎是平民百姓之家一年的收入。”
齐滺直接摔了茶盏:“一年的收入?他们怎么敢!”
当初齐滺之所以一力推行修建新都而不是修缮旧都,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大梁的下水道系统不完善,排放的污水全部靠道路两侧水渠。
这是时代的技术局限性导致的,在这个时代,没有人有更好办法去处理生活废水。
但这种处理方式的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污水处于明面之上,时间长了难免臭气熏天。而且各种垃圾堆放在排污渠中,还容易滋生蚊蝇与老鼠。
蚊蝇老鼠多了,造成的后果可不仅仅是偷东家米吃西家粮,更重要的是,这些东西容易传播疫病。
大梁的医药体系并不发达,为了尽可能地减少疫病的传播,现在还在实行分餐制。一旦疫病真的传染开,在这个时代,那就是一城一城的死人。
综合所有的考虑,齐滺决定修建新都。而新都既然决定筹备,为了稳定民心,齐滺便吸收后世的一些城池建设的经验,建立了很多的便民措施。
但是这些,齐滺是从未想过收费的。
平民百姓兴亡皆苦,再富裕的朝代,只要是专/制统治下的封建王朝,普通百姓手里的钱就不可能支撑得起娱乐。只要没有饿死人,那就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太平盛世。
因此,关于这些措施,齐滺再三下达文书,要求洛阳方面不准就此向百姓收费。结果没想到,河南郡守与洛阳县令明面上给了他肯定的答复,背地里竟然敢阳奉阴违。
齐滺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在嗡嗡作响:“让他们一年的收入全部上缴,他们还能活得下去吗?”
“哦,怎么不能呢?”齐滺甚至是堪称冷漠地说,“他们没钱了,可以掠之于民嘛。”
萧楫舟还是第一次见到齐滺的情绪波动得这样大。
在他的记忆里,齐滺一直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仿佛世界上再多的丑恶与污浊都不会污染他内心深处的纯净。
齐滺就像是一个各种意义上的天外来客,身上带着不属于这个尘世的干净与天真。
第一次,萧楫舟感受到了齐滺这样明显的愤怒,感觉到了齐滺激动的情绪与浓烈的情感。
萧楫舟知道,这个适合自己应该是和齐滺一样愤怒的才对,他应该想齐滺之所想,急齐滺之所急,与齐滺感同身受。
可是这一刻,萧楫舟却发现,他的心底第一个升起的想法竟然是窃喜——
窃喜齐滺的身上有这样浓烈的情感波动,让齐滺一下子从高高在上远在天边的谪仙,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芸芸众生。
只是萧楫舟再自大也明白,如果这个时候他在齐滺的面前笑了出来,齐滺绝对会对他很生气。因此萧楫舟憋住心底最真的想法,脸上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来,说:“这群贪官,迟早屠刀落下一个不留。”
齐滺跟着附和:“他们真应该晚生几百年,生在那个官员俸禄低到可怕的大明朝,尝一尝官员俸禄不够吃饭、但贪污五两银子就要斩首的滋味。”
齐滺显然是气急了,话说得都口不择言起来。
萧楫舟为了安抚他,也跟着附和:“你说得对,按照《大梁律》,官员贪污受贿也是要被处刑的。我看五两银子这个数目就很不错,咱们把那些人都揪出来,一个个全砍了。”
齐滺:“……”
萧楫舟放纵他的任性,反而让齐滺冷静了起来。回过神的齐滺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还是别了,你又不是朱重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