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走。”
她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句话。
屋外风雨大作,两扇房门被彻底吹开,又重重摔上,一道紫电霹雳如蛟龙出世,蓦地直劈下来,照耀得房中如同白昼,远处炸雷轰隆作响。
谢翊如遭雷击,猛地直起身,惊愕地看着床边的女人。
“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
不用她结结巴巴地说完,谢翊就已恢复清醒:“滚出去!”
沈茹一怔,她从未见谢翊发过这么大火,她没有动,沉默地垂着头,忽然说:“我爱你。”
谢翊没有接话,一言不发地下了床,刚要穿上外衣,后背却扑过来一具柔软躯体。
“我爱你!”
沈茹靠在他背上,泪如雨下,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
“你在胡说什么?放开!”
谢翊脸色铁青,用力将她的手推开,看也不看她一眼,心烦意乱地揉着眉心。
“对不起,是我喝多了酒,孟浪了,今晚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你走罢。”
沈茹来到他面前,哭得满脸是泪:“我爱你!谢翊,我爱了你很多年!从那一年,你来京师接走小妹,我就一年一年地盼着你来,日盼夜盼,我盼了那么多年!”
她哭着拔下发间的金钗,双手都在颤抖。
“这支金钗,你还记得吗?是你送给我的。那日我掉入池中,是故意的,因为我不想离开谢家,不想离开你!我本想将这个秘密埋进土里,可你刚才……我知道我不要脸,但求你收了我,我不求名分,甚至不求长久,只求这□□愉,你就当成全我的一片痴心……”
“你……”
谢翊皱着眉,他早已察觉出沈茹的心意,因此在金陵时刻意疏远,却没想到她竟痴到这个地步。
他避开抱上来的沈茹,后退一步,不得已说出重话:“我和你,只能是舅甥关系,沈姑娘,请你自重。”
“我已经不是沈茹了,我是尹秀儿!还是说,你嫌弃我嫁过人,嫌我身子不干净……”
沈茹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那里平坦如初,但不可否认,那里曾经有一个孩子存在,她忽然感到一阵厌恶,捏紧拳头,向腹部捶去。
“你干什么?!”
谢翊拉住她手腕,怒道:“这跟你嫁没嫁过人没有关系!我喜欢的人,无论如何我都喜欢!你还不懂么?我心中已经有人了!”
沈茹怔了许久,轻声问:“是陆姑娘?方才我听见你喊柔儿。”
谢翊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没有否认。
沈茹痴恋他多年,从见他第一面起,就将他的身影牢牢记在脑海里,此后他每一回来京城给沈葭庆生,她都会藏在角落里,偷偷观察他,小心地描摹他的五官轮廓,她熟知谢翊的每一寸神情变化,自然看出他说了谎。
“不,你喜欢的不是陆姑娘。”
一个念头石破天惊地闯入沈茹的脑海,她震惊地抬起眼:“你……你喜欢的是你……”
“住口!”
谢翊厉声呵斥,脸色青白交加,他转身掩上外袍,毫不留情地拉开门道:“出去!”
沈茹知道,她猜对了。
当找到正确的那个答案时,才发现一切想不通的关节,统统迎刃而解。
为什么他年近不惑也不成婚?为什么他要流连于烟花柳巷?为什么他在宅中栽满山茶?为什么他会如此疼爱沈葭?
原来,风流不羁的谢七公子心中,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他永远也得不到的人。
十来年朝思暮想,终究是痴梦一场。
她的梦醒了,一切都结束了。
沈茹失魂落魄地出了房门,走廊上,风灯摇曳,雨水打湿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冷得寒毛直竖,端着解酒汤的来旺诧异地看着她,她却仿佛无知无觉,如游魂一般踩着步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自己房间。
在灯下做针线活的喜儿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搀住她:“小姐,你怎么了?这是去哪儿了?”
沈茹面孔煞白,身子往前一栽,晕倒在喜儿怀里。
第66章 杭州
当夜, 沈茹发起高烧,烧得神志糊涂,嘴里一直说着胡话。
喜儿赶紧叫来田氏,下着雨, 夜里下山十分危险, 只能等天明再去请大夫,好在冷师爷早年行走江湖, 粗通医理, 便给她炙了几针,高烧这才退下去。
第二日, 大夫上山来看过后,说她五脏郁结, 又淋雨着了凉, 因此发作起来格外厉害,给她开了几剂温和的补药, 慢慢调理着。
沈茹这一病便病了许久,恢复清醒时,看见床头摆着一双熟悉的青缎长靴,这双靴子由她一针一线地亲手缝制,针脚细密极了, 她记得自己明明送去了谢翊的房间。
“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