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葭听得连连点头,眼神却往旁边瞟。
怀钰也在, 他今日的打扮与往日都不同,穿着一身湖蓝箭袖,胸前左肩用银线绣着张牙舞爪的过肩蟒, 外罩一件银缎大氅,玉冠束发, 平添一股温润如玉的气质。
沈葭见惯了他穿飞鱼服和武袍,倒是头一次见他这般打扮, 顿觉有种说不出的亮眼。
谢澜轻轻撞了下她的肩,捂嘴偷笑道:“看呆了?也是,你夫君这样一打扮,确实令人耳目一新,只不过,我怎么觉得他今日哪里怪怪的?”
话音刚落,辛夷就说:“我也觉得。”
杜若:“我也觉得。”
观潮:“我也觉得。”
沈葭也有同样的感觉,总觉得怀钰身上缺少了什么东西,但就是说不上来。
怀钰察觉到他们的视线,抬眼望来:“有事?”
“没有没有没有。”众人一齐摇头。
金陵的元宵灯市在笪桥与评事街一带,每到正月十五,长街两侧扎起竹棚,悬灯万盏,遥遥望去如火树银花,五光十色,恍若神都仙阙。
街边还有各色卖果子的、卖花灯的、卖面具的、卖陶俑泥人儿玩具的、表演杂技戏法的,叫卖声不绝,士庶百姓拖家带口上街游玩,年轻男女们戴着面具,出来幽会,街上人头攒动,车马如龙,这日不设宵禁,人们通宵达旦,直至五更天才会散去。
除去这处,夫子庙附近也有灯市,只不过比起笪桥的热闹景象来,这里更显清净,来这儿的人多半是想静静观灯。
谢家的少爷小姐们大多奔着热闹去,只剩下沈葭等一小部分人还没决定。
谢澜问沈葭:“珠珠,你去哪儿?”
沈葭刚要开口,谢澜又打断:“我猜你一定是去秦淮河了,我跟你不一样,我去笪桥。”
“……”
沈葭只得闭嘴。
辛夷心领神会地笑道:“小姐,我也想去笪桥,几年没回金陵了,想去瞧瞧热闹。”
杜若立马道:“我也去。”
观潮张嘴道:“我跟着我们殿……”
话未说完,被杜若踹了一脚。
观潮只得咽回原先的话,苦着脸改口:“我也跟着去瞧瞧热闹罢。”
谢澜问沈茹:“你呢?”
沈茹还没回答,陈适就笑着接话:“既然都去瞧热闹,我们也只好随大流了。”
他转而看向沈茹,眉眼深情缱绻:“你说是罢,夫人?”
沈茹垂下眼睫,捏着手绢:“嗯。”
谢澜一拍手:“既然要去的地方一致,那我们一起走罢。”
说罢,这群人浩浩荡荡奔着笪桥而去,顷刻间散了个干净,只剩下沈葭和怀钰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沈葭觉得这么沉默下去,实在不是回事,便开口问:“你去哪儿?”
怀钰看她一眼,道:“秦淮河。”
沈葭哦了一声,摸摸鼻子:“我也去秦淮河。”
二人四目相对,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怀钰偏头咳了一声,看着她说:“过来。”
沈葭心说凭什么,站在原地没动,抬着下巴道:“你过来。”
怀钰皱眉,再次重复,语气沉了点儿:“过来。”
“你先过来。”
“你过来我就过去。”
“你过来。”
“沈葭!”怀钰黑着脸,“你到底过不过来?”
沈葭屏了口气,心道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她带着气大步往前走,不料在她迈腿的同时,怀钰也朝她拔腿走过来,两人撞个正着,沈葭的额头磕中他的下巴,各自都疼得叫唤起来。
“啊!你的下巴怎么那么硬!疼死了!”
沈葭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怀钰捂着下巴,也没比她强多少,没好气道:“我还没说你的脑袋硬呢!”
沈葭跺脚道:“好疼好疼!”
“有那么疼吗?”怀钰已经不太疼了,走到她面前,“手拿下去,我看看。”
沈葭放开手,怀钰托起她的下巴仔细看,额头倒没肿起来,只是多了道红印子,他的下巴也是,二人看着彼此脸上那道红印,都觉得滑稽得不行,一齐大笑出声。
笑了半晌,才堪堪停下。
怀钰问:“走吗?”
沈葭点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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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衣巷距离秦淮河不是太远,二人决定走着去,不乘轿子,元宵佳节,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了灯,路上不算太黑,但怀钰还是让沈葭牵着他的袖子。
二人穿过琵琶巷,来到秦淮河畔的钞库街,沿河两街都已悬上了各色花灯,河中画舫、小艇络绎不绝,两岸河房上传出丝竹萧管与妓.女们的笑闹声,恰如杜牧诗中所言: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街上有买花灯的,沈葭走过去瞧,看中一盏兔子灯,刚要问老板多少钱,怀钰就掏钱替她给了。